宁远潭一路飘入宁府,穿过回廊路过花园,幽静雅致的府邸在他眼中毫无秘密可言。
感知到宁隐柔的气息,宁远潭一路前行,比回到了自己的家还要熟悉。
清晨,薄雾尚未化开,丝丝缕缕的水雾在园中飘荡。
一阵风吹过,白雾逸散惊逃。当宁远潭来到花园中,一道身影负手而站,水车滚动,清澈的泉声响彻不绝。
大理石桌上,有一只火炉正在烹壶煮水,丝丝缕缕的白雾沿着壶嘴升到空中。身影缓缓转身,单眉挑起,闪过一丝惊讶:
“我只在族谱的画上见过您,本来是扫塌烹茶,迎莫北凉的。不曾想却迎来一个最不可思议的人。”
壶嘴的白雾,将宁隐柔的面貌遮得忽远忽近。
“我也没想到,我会以如今这样一个角度,来面对我的后人。”
宁远潭双足落地,神色复杂的望着宁隐柔,他的面容依稀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
“先祖既已故去,何苦为了人间世再走一遭?”
“天纲失常,不得安稳。只能拖着有用之躯,等待到如今。”
“先祖当真要大义灭亲?”宁隐柔抬头,似盯着猎物的狼,面容清秀却令人不寒而栗。
“子不教父之过,没把后代教好,本就是我的不对。这份过错,自然也要由我来弥补。”
宁远潭轻叹一声,彼时虚空有琴声铮鸣,虚空弥漫肃杀之气。
一蓬火热而灵动的灵力,在宁隐柔身上涌动,从脚下开始缭绕的火苗一路向上窜腾,在眨眼间把宁隐柔包裹,化为一件火红炽热的战衣。
宁远潭周身金红二色交织,浩荡的气息将衣袍鼓得烈烈作响。
金光似流水在体表流动,为他隔绝着来自宁隐柔身上灼热的高温。
虚空中,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无形的碰撞在一起,地面上价值昂贵的白玉砖突然裂出道道蜘蛛网状的纹理。
纹理不断扩大,悄然间蔓延至整片庭院。
轰隆一声,庭院的地面凭空下陷三寸,宁隐柔身后的水车摇摇晃晃,随着最后一道水流涌来,不堪重负摔倒在地。
无数清泉从水车流出,顺着白玉砖上的缝隙,陷入地里。
宁隐柔表面的火焰在上一刻蜷曲,下一瞬间陡然舒张,无数道火焰在身后绽放,化为十几道张牙舞爪的触角,向宁远潭鞭笞而去。
火焰触角猖狂,沿途所过,劲风烈烈,将半空烧红。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宁远潭口诵诗词,身后虚空有浩然正气凝聚成剑,一道明亮的雪光将庭院笼罩,冷冽如霜,将隔空而来的火焰死死压制,若屠龙的勇士,手按脖颈,令巨龙蛰伏。
仔细望去,那不是雪光,而是无数道细小的剑光……
天空上,莫北凉持琴飘退,手指舞于琴弦上,铮亮的琴声回荡在天地间,似流水渗透在每一寸角落。
一对石狮子,携火焰熊熊的威势左突右撞,可动作却越来越慢,直至莫北凉一指撩动最后一个琴音,天地间陡然响起惊涛拍岸的声响:
无数道水之灵气,从气海流到指尖,融入琴音埋藏在空气当中。
石狮子纵横驰骋,将这虚空当作战场,不断奔腾咆哮,欲将莫北凉撕成碎片。
火焰缕缕撩过身前,莫北凉只是闪避。
待得石狮灵力用老,埋伏的水灵力悍然爆发,形成一张纵横交织的巨网,将石狮包裹在内。
石狮越挣扎,水之灵力束缚得便越紧。
整片天空,已被莫北凉化为一片汪洋,其中水流涌动,化作一个庞大的漩涡,不断消磨着石狮身上的火属性灵力。
宝蓝色的湖泊弥漫天际,其中两道火红的颜色不断的在漩涡中挣扎,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
火红色的灵力逐渐黯淡。
直至在漩涡当中彻底消失不见时,莫北凉琴弦一动,漫天水流化作春雨洒入万家,打落了枝头花朵,淋湿了晾晒的棉被。
一对石狮子从空中砸向地面,在即将粉身碎骨时,一道水灵力丛淋湿的地面涌出,将这成吨重的石狮子托住,悄悄的运回石座上。
从外表上看,这是一对被雨水清洗过,没有任何异常的石狮子。
莫北凉一步踏虚,持琴循着宁远潭留下的气息,迅速向宁府掠去。
宁远潭一朝悟道,功德金光为他筑基,成就仙位。
可宁远潭不通修士杀伐之术,虽然境界高深,却并不一定是宁隐柔的对手……
一步走入战场,在莫北凉眼前,有熊熊火光张牙舞爪,似腾飞的巨龙;
彼时有无数剑气交织,化作仙人昂扬之手,将火焰死死摁在半空。
火焰巨龙张狂咆哮,却始终无法挣脱这道剑气形成的枷锁。
远方忽闻惊涛声,莫北凉站在天上,转头望去:
碧水寒潭掀起百丈浪涛,无形的水像充满弹性的皮球,把其中一团比墨黑,比夜黑的深邃黑煞困于磅礴江河当中。
“这鬼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一次的冲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莫北凉的耳中,响起老鼋充满决绝的声音。
自愿甘当阵眼,在黑暗中镇压鬼物百年,老鼋纵使再好的脾气也压制不住。
从老鼋的声音中,莫北凉听出了森寒的杀意。
来到庭院当中,宁远潭与宁隐柔二人彼此僵持:
一个是文曲星下凡,境界高深领悟天道,功德成仙的圣贤;
一个是与鬼物合谋智计无双,布局敢困仙的白衣秀士。
两者同出一脉,也许是聪明太过,理念僵持。在这庭院中大打出手。莫北凉手中琴弦轻点,身前便有无数水流凝聚。
磅礴水汽受琴音调动,感受着琴音中肆虐的杀意,于虚空凝聚出十头摇头摆尾的巨鲨,张开巨口,向宁隐柔扑咬而去。
“莫与他多作纠缠,重点是那未出生的婴儿。”
宁隐柔一身浓烈的火灵力。鬼物在大阵中挣扎,不可能是来保护宁隐柔。
莫北凉不知宁远潭想做些什么,心中隐隐感觉鬼物是为婴儿而来。
这一切的破局点,便是在婴儿身上。于是悍然拦在宁隐柔前方,任由宁远潭去做他想完成的事。
“先生高义,我先去了。”
虽然境界已胜过莫北凉,不过宁远潭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先生。其脚步一点,身化流光,便向房内纵去。
宁隐柔心中大急,周身灵力涌动,无数道红光在虚空中化作火焰枷锁,将水化成的巨鲨捆绑起来。身形纵掠,刚想追去,便发现莫北凉拦在道路中央。
“莫要拦我!”宁隐柔双目赤红,瞪着莫北凉如视仇寇。
“正好,上次乱我道心的账,一并与你清算!”
莫北凉怒急而笑,平淡的眼眸涌起璀璨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