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禁足期一过,天刚放亮,方城就早早从床上蹦了起来,禁足的三天只能待在小小书房中练字,看书,写思过帖,把他憋闷的不行,拳脚都有些生疏了。
所以用过早饭后,方城第一时间来到府里的练武场,先打了一套太祖长拳热热身,然后使一杆白蜡杆长枪酣畅淋漓的耍起方氏枪法。
方氏枪法本来用的是纯铁重枪,重挑刺,强调的是出枪时的气势如虹,十分适合在马上冲锋陷阵所用。
方城却选用了偏柔软的白蜡杆枪,枪法中也融入了自己从别处学来的一些棍法,剑法的招式,甚至有一两招隐隐还有鞭法的影子.
在方城的舞动下,枪法少了一些刚猛,多了一些灵动,枪花飞舞的如同漫天繁星,而且多了一些回旋防身的招式。
因为胡乱修改家传枪法之事,方清还颇有微词.
好多次在切磋武艺时,方城一用自行创造的招式,就会被方清打的鼻青脸肿,反倒平时严厉的父亲,却常常多有鼓励。
方萧教育方清和方城:“天下武学与兵法一样应该海纳百川,融会贯通,灵活运用,而不应该拘泥于一招一式,方城能有自己的思想很好,但也需避免贪多不精,只有将方氏枪法练到如火纯青,才是一切变化之基础。”
后来,见父亲态度坚决,方清也懒得再去纠正方城,只是偶尔提醒他枪法还练的不够精纯。
练完枪法,用凉水冲洗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方城准备出门,今日还要去找那位徐总辖讨教武艺。
刚刚出了家门,就被一个俊俏娇小的小厮给拦住了去路。
方城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此人,那小厮上前抱拳作礼道:“方公子,我家公子在前方酒楼的雅桌备了些茶点,想请公子过去叙叙。”
方城问道:“我认识你家公子吗?”
“方公子确实没见过我家公子,不过我家公子很是仰慕,前几日你在府中一直未曾出门,我家公子就让我日日到方府门口等候,嘱咐我如果有见到你出门,务必要请到公子。”那小厮笑嘻嘻的邀请着方城。
“现在临安城里好男色的怪异风气是越来越盛,这个小厮声音动作都娘里娘气的,身上也是一股脂粉气,不过笑起来像月牙儿的一双眼睛倒是甜甜的,待我逗一逗他。”
想到着,方城故意清了清嗓子说道:“要是本公子就是不想去呢?”
没曾想,前一刻还笑嘻嘻的小厮,听到方城的话,脸上立刻由晴转阴,还带着小声的啜泣声道:“那我家公子就会罚我天天到方府门前站着,还不给我饭吃,还请方公子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可怜人。”
如果对方硬请,按照方城的性格定是不会再理会,可今日这小厮使出了讨饶这招,再配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立刻就心软了回道:“好了好了,你赶紧前方带路,我这就去会会你家公子。”
那小厮立刻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小步走着在前方带路引导。
见对方偷奸耍滑如吃饭喝水般简单,方城很是无语,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只好无奈跟着前去了。
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茶楼前,方城抬头一看,原来就是与方府隔了两条街的楼外楼。
这楼外楼在临安府都是大名鼎鼎的高档茶楼,消费可以用一掷千金来形容,是达官贵人议事享乐之地,自己身为节帅的儿子也只来过一次,还是因为一个纨绔子弟请客,瞒着父亲偷偷来的。
“难道又是哪家子弟被人欺负了,请我去助拳打架?”
上一次来这楼外楼,就是帮别人打赢另外一群衙内和他们的狗奴才们,那人事后对自己仰慕不已,想拜自己为大哥以后好方便罩着他,才将请客的地点定为了楼外楼。
至于拜把子的事情,最终被父亲一顿竹笋炒肉打的烟消云散。
正想着的间隙,方城已随着小厮上了茶楼,茶楼内装修也是别有洞天。
入门先是几座镶嵌着巨幅山水图的屏风耸立着,绕过屏风,来到大堂,最显眼的几处地方装裱着历代名家题写的诗词大作。
穿过大堂,走廊两边便是各间雅座,门前挂有珍珠门帘、锦绣门楣,在光线照射下闪耀晃动,美不胜收。
透过门帘还可见雅座中点缀着从岭南运来的含笑、山丹、瑞香等本地难得一见的花草,让人望之心生愉悦,当然价钱也是让人望而生畏。
在二楼一个临窗的雅座前,一位穿着淡雅的公子哥正出神的望着楼梯口,见到方城上来,赶紧起身招手,不用小厮的引导,方城也知道了应该是这位衙内找的自己。
方城走到近前,发现这位公子哥跟他的小厮的长相虽不相近,但给方城的感觉却完全相同,圆圆的鹅蛋脸,笑的像月牙儿一般的眼睛,还有身上淡淡的脂粉气,一举一动有点像女子。
只是主人比仆人看着多了几分英姿飒爽、清丽俊秀。
两人互相通了姓名,那公子哥自称姓赵,名选,主宾礼尽分别入座。
方城率先开口问道:“我与兄台你素不相识,却破费了一番周折将我请到这楼外楼,可有何事?”
那赵选笑眯眯的回道:“事情先不急着说,我们先说说称呼的问题。我年纪比你小上几岁,你休要再叫我兄台了。”然后,将头侧着想了一会道:“要不你称我选弟,我叫你一声城哥哥,如何?”
方城不禁有些莞尔,果然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将人来叫来就是为了扯这等闲篇,而且哥哥长哥哥短的总觉着是在叫那情哥哥一般,如今一个衙内要如此称呼自己实在太过羞耻。
不过看到对方那一对月牙儿般的眸子中眼波流动,声音又犹如黄莺啼翠,到口边了想要推辞的话就一直无法说出。
“那在下不才就称你一声赵贤弟吧。”方城虽不愿出言反对,可心中还是有些别扭,就只好将自己的称呼避了开去。
对方见方城没有反对,更是笑靥如花,拍起手盈盈笑道:“城哥哥,城哥哥,前几日你在武林坊的大街上痛殴女真人,我都瞧见啦。你替小弟出了口心中的恶气,从那日起,小弟就对城哥哥这般的英雄人物仰慕不已。”
“哪里哪里,贤弟过誉了,我只是个粗浅武夫,当不得英雄。另外贤弟说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可是与那些女真人有过节?”
“那是自然,这些女真蛮子天天到我家中抢掠,我恨不得扒他们皮,抽他们筋,可惜我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看着干着急,不过现在有城哥哥当我的依靠,我便安心多了。还有城哥哥是方帅的公子,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你莫要妄自菲薄了,倒是官府的人包庇坏人,让城哥哥受了委屈。”
赵选边说边盯着方城,眼眸中仿佛有深邃的宇宙万象,而现在的宇宙万象里都是眼前的城哥哥。
方城被看得老脸一红,觉得这赵选说话莫名其妙,颠三倒四的,听着让人别扭。
而且怎么看都像一个深闺中长大的千金小姐,不像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油嘴滑舌,喜欢风月,只识烟红柳绿的富家公子。
“我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倒是那日被打的男子,他是家中的顶梁之柱,如果不幸被打残打死,那一家子就要遭殃了。”
“城哥哥的心肠也是一等一的好,可惜那些贪官污吏还说你打了女真人给朝廷惹了麻烦,真是可恶。”赵选气鼓鼓的说道。
方城难得遇到一位如此投缘的知己,连心中对父亲的不满也顺口吐露了出来:
“旁人怎么看我无所谓,我父亲和大哥却也不相信我,还罚我在书房禁足三日,我今日正要去找当日的徐总辖,让他到府中帮我证清白。”
“方萧将军是大越的军神,用兵出神入化,这点门门道道怎会看不清,可朝廷里都是大恶人袁相公的人,我想他将你禁足只是在保护你免得你被卷入其中罢了。”
其实事情很明了,赵选旁观者清,方城也未尝不知道其中的关节,他只是无人可说,心中憋屈难受。此刻终于能一吐为快,方城心中的抑郁和担心一扫而空,对赵选也多生了几分亲近。
方城感激道:“多谢赵贤弟指点迷津,让我茅塞顿开。”
赵选立即不客气道:“那城哥哥你真心想感激我,可否收我为徒,小弟也略懂拳脚兵器,可惜一直未得名师指导,方萧将军的枪法名扬天下,城哥哥你能否教教我。”
“我道是为何如此殷勤,原来如此。”方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回道:“我父亲的方氏枪法是家传武艺,轻易不得传于外人,如果要学则需要父亲首肯且拜入方家门下。”
方城刚说完,对方突然收起笑嘻嘻的神情,变得两颊微红,低头娇羞道:“你们方家的规则真真奇怪,方氏枪法咱暂且不学,那你还会其他拳脚功夫吗?”
方城见到对方的神情,心中甚是奇怪,“方氏枪法既为家传武学,外人想学需拜我父亲为义父,此有何怪,赵贤弟为何还要脸红。”浑然不知对方对拜入方家产生了别的心思。
不过,方城也不便询问,只好悻悻回道:“其他的功夫我只是略学了一些皮毛,还远未精通,否则那天早就将那些女真人打翻在地了,不过我今日要去找那徐总辖,你可以同去,徐总辖武艺在我之上,你可以向他讨教几招。”
“同去同去,那叫徐渊的武功确实俊俏,能学上几招也不错,不过我还是想城哥哥来教我。”赵选的神情复又欢快了起来。
方城被对方缠的没脾气,只好点头答应:
“也罢,到时我演示几招给你看,如不嫌弃,我指点你就是了,最终学不到真本事可别怪哥哥我了。对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要赶紧动身吧,去找徐总辖前我还想看看那天出事的那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