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最热闹的街市在西街,笔直宽敞的街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大小铺席,连门俱是。
街角后巷,百止将最后的碎银分发完,几个小贩才肯散去。
茶馆楼上,雅间厢房,琴音柔曼,清风拂过,茶室里飘着淡淡清香,南宫冥坐在窗前,纤长的手指轻拈棋子,又轻置至棋盘,忽闻街上有马的嘶鸣声,向下望去正瞥见街上有两个熟悉身影。
白天的热闹渐渐退去,夕阳余晖洒在石阶上,陈青谣有气无力地牵着小蒲团,小蒲团手里拿着个大大的糖人,走一步舔一下。
“姐姐,”小蒲团问:“你让阁主替你卖东西,那你去哪儿了?”
“叫叔叔!我,去找我想找的东西了……”
“找到了吗?”
“没有…”陈青谣有点气馁,好不容易寻到机会,结果翻遍了小院,什么都没找到。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或许墨青的剑就是她要找的玉佩,可墨青和梦里的自己有什么关系?还有长得和梦里的女人十分相似的南宫冥又是怎么回事?好像唯一和自己没太多关系的就是北国来的风彬了…
“姐姐,你听说过鬼市吗?”小蒲团舔了口糖,拉住陈青谣的手,“就是半夜三更里有很多妖怪出来的集市。”
陈青谣停住了,不以为然道:“你又听采云阁里哪个胡说八道了?我告诉你,有句老话是一切的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小蒲团歪头:“纸老虎?这是谁说的?”
“让开,让开!”一辆马车正从街的另一头狂奔而来,车轮撞击着石阶,用黑布覆盖的车身左右摇摆,随着路面的不平整颠簸越来越猛烈,黑布也越鼓越大,终被鼓破了个口子,从里面飞出一个黑圆的物体,从石阶上一路滚落至路边。
人群已经稀少,有个小贩挑着担子经过,好奇上前查看,结果吓得丢了担子,瘫坐在地,声嘶力竭地喊:“死,死人啦!”
马车继续狂奔,披着黑衣的车夫丝毫不顾后面的喧闹。陈青谣见势便推着小蒲团往街边跑,恰巧和车身擦过,可袖口的衣角却不慎被车勾住了。
“姐姐!”小蒲团转身想拉住陈青谣的手,可飞速地马车转瞬就将她一并拖走。
被拖了一段时间,马车依旧没有减速,快到街尽头时,突然转进左边的一个巷子里,陈青谣趁机奋力伸手抓住车后板,使劲撕扯衣袖,可衣袖没有挣脱,反而将撕裂的衣角卷入了车轴中。情急之下,她只能翻身用轻功飞上车,再用力一拉,外衣被马车的颠簸甩飞了出去,自己也磕在马车木板上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昏沉沉间感觉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车夫跳下车,消失在巷子深处。
陈青谣挣扎着起身探头,巷子尽头有间破旧的瓦房,门缝里的火光折射出人影憧憧。她跳下车,晃晃悠悠走近门口,凑近看,门缝里却一片漆黑,推了推门,门是栓住的。
她抬头见房梁上挂着一木框,摇摇欲坠,吱呀作响。退后几步,脚下感觉踩到了一块木头,低头看竟就是没了框的木匾,上面的字有些迹模糊不清,轻轻用手掸去灰尘,陈青谣慢慢读出:“义…庄。”
突然她身后的马车自己缓缓动了起来,马车转向正朝巷子外走去。陈青谣想跟去看看,不料就被人从身后偷袭,失去了意识。
夜幕低垂,百止驾着马车四处寻觅,依旧不见陈青谣的踪影。
百止将睡着的小蒲团安置在马车内,问:“殿下,方才马车上掉下的黑头其实是纸糊的假人头。搜寻的官兵来报说傍晚没有马车出过城,城门已封,我们也已经找了大半个城池了,再下去天就要亮了,是否先回清风苑?”
南宫冥低头看着略微还再抽泣的小蒲团,捏紧了折扇,“再去城东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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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
大殿的宫灯一盏盏被点亮后,内侍们慢慢退了出去。总管高公公放下帷幔,示意门口的内侍全都退下。
待他们合门走远了,他才端起早已备好的茶慢慢走进帷幔里。
“国主,这是北国的雪阳茶,今年第一批到的,您尝尝。”高公公轻轻放在几案上,继续说,“这次送茶来的,除了风彬将军还有一位久违的客人。”
“拿来。”陈国主放下笔,端起茶,喝了一口,马上又吐了,用力把茶碗推在一旁。“太烫!”
“这…”高公公小心翼翼地端走,一会儿又拿来一卷画,承上道,“这是北国送来的画卷,是北国画师吴道玄的画,舐犊情深图,还有相见欢图…”
“够了!”陈国主扔下手中的笔,“这些东西全都送到郡主府去,寡人一个都不想见!”
高公公抱着画卷吓得险些抖落,跪在地上连连称是,但就是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陈国主深叹了口气,闭眼良久,说:“她这是为何?郡主已经年近二十,我养了她二十年,前二十年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郡主再放任也必须接受要继承衣钵的一天!她毕竟流着的还是我陈国的血!去,告诉她,要想见郡主,必须等她成婚后!若是这次再有差错……就休怪我不念旧情!”说完,他将茶杯直接丢在了高公公的腿边。
高公公颤颤微微地起身,快速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