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南街口的水桥边，有几个妇人在桥下边浣洗衣裳，边闲谈。
“你们可知前几日里西市街出了什么事？”一个包着蓝头巾的妇人说，“快落市的时候，我听人说见着了不该见的东西！都说那是鬼将军勾魂呢！”
“哎哟，真的假的？”另一个妇人用捣衣杵拍着衣服，“我怎么没听过？”
“我也是听来的哈。”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挤了挤边上的，说，“都说咱们陈国不缺女人，唯独缺的就是男子，来往的商人里有多少男丁，留下的都没能活长久的。传闻以前南北两国打仗时，有个将军战死在这儿，冤魂不散。原本这里是荒郊野外没觉得什么，但自从这陈国建了城之后啊，男人就越来越少！”
“可不是嘛，这妖孽的郡主平时就爱作妖，往年被她逼疯的人有多少？跳河的，跳楼的，还有跳崖的…我看她就是那鬼将军派来的！我还听说那招亲里头有个北国的商人不见了，看来是凶多吉少。”一个妇人说着说着就从腰间掏出一小块铜牌，“听闻叶家那个书生被郡主抓去后痴傻了三年，前年生了场重病，以为都快死了，结果她老娘去古庙求了个护身符，突然人就好了！都说逢初一和十五半夜里古庙就会开坛作法，这不，我也去求了个，保准这鬼将军收不了我那儿！”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还有两天就是十五了，晚上我也去求一个，不仅保佑我儿平安，还要快点求个媳妇进门，好延续香火。”妇人们你一句我一语的聊着。
河边的街道上，几个衣着破烂的乞丐偷偷走入一个巷子，在一家破旧的小院门口停住了，左右查看后，悄悄进了门。
小院里一群小乞丐围着一个瞎眼的老乞丐坐着吃馒头，几个年纪稍长的乞丐拿出几个铜钱扔在了中间的大罐子里，其中一个坐在了老乞丐身旁悄悄说：“薛老大，鬼市又开张了，还在阎王殿，这次主持的是那个姓叶的小子。”
老乞丐嘴角微扯，“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去阎王殿？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在他背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陈青谣再次醒来时，眼前的一切都十分陌生。阳光穿过破了个大洞的屋顶，照得她睁不开眼，她转了个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干草里，而对面还坐着个穿粗布衣的小女孩。
小女孩见她醒了，起身走近，小嘴吐出一个“娘”字。陈青谣皱眉，看着她。
小女孩也静静地看着她，又叫了一声“娘…”
陈青谣摸了摸身上，干净的粗麻罩衫，心想：“莫不是我被绑架了？还真稀奇，以前都是我绑别人来着。”
屋外进来一妇人，端着碗热汤，笑盈盈地说：“姑娘醒了？”
她放下碗，摸了下额头，“不烫了，正好我煮了碗汤，你就趁热喝吧。”
陈青谣摇头，“我想洗把脸。”
妇人愣了下，马上点头就出门打水去了。
待洗漱完，陈青谣端着碗，她真饿了，稀里哗啦地喝完了，抹了下嘴说：“这里是哪儿呀？”
妇人收起碗，“这儿是清平村，你那天倒在街巷口，是俺男人发现你，带你回来的。姑娘，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陈青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妇人笑了笑，“没关系，这陈国不如南北国，你爱说是哪儿来都行。对了，你病也好了，晚上吃过饭就一起去古庙上柱香吧，那里有个夜市，正好可以给你要些衣裳穿。”
“衣裳？”陈青谣摸遍全身，什么都没有，“大姐，可以赊账吗？我没带钱…”
妇人听完愣住了，哈哈大笑：“你这妮子可真有意思，哪儿还要你钱呢……不过，你非要给，就和咱家的小花一起去夜市上卖蘑菇吧，可以换点粮食。”
清风苑
傍晚，南宫冥熟练地将信纸从信鸽腿上的竹筒里拿出，看了一会儿。他推着轮椅至后窗口边，一手放飞信鸽。
“殿下！”百止急匆匆跑进屋内，“有消息了，刚在南门菜市有个眼线来报，说有个神似青公子的商人在那里经过。虽然眼线之前说得都不准，但这次我觉得……”
南宫冥背对着他，“百止，青公子已经死了。方才宫中线人来信，老国主已经将他除名了。”
百止一脸不可思议，站立良久，支支吾吾地说：“那，那殿下可是，可是要告诉那孩子？”
南宫冥转过轮椅，一脸严肃地说：“百止，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百止听完低下头，他后腿了一步，跪在地上痛哭道：“殿下，我错了。那日是我让人带走那个惹事的骗子青…公子，但是我只想吓唬吓唬他，谁让他平日里总是害殿下您受伤……只想给个教训而已，没想要他性命。”
“可你还是要了他的性命！”南宫冥从书桌上的木盒里取出一份文书，扔到了百止的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百止捡起一看，是一张卖身契。“这，这是那个孩子的？怎么他是南国人？我们南国何时允许将低于十岁的孩子卖至他国？所以…所以他是人贩子？”
“你再看看这男孩的身世，他是罪臣梁子谦的孙儿，梁子谦密谋通敌造反，株连九族，唯有他儿子梁志文因为检举揭发有功而不被论罪，但事后父皇觉得再留用他也无法平复民心，加上他因家中变故也无心朝野便辞官带一家四口归隐了。”南宫冥继续说，“前两年听说他家乡闹瘟疫和灾荒，梁志文病死了，家中其他人都没有了踪影。我近日查到他只有一儿一女在世，女儿还被卖去了北国做歌姬……”
百止抹掉眼泪，问：“那殿下，这和那娘娘腔的北国商人有何关系？”
“那青公子其实是个女的。”南宫冥若有所思地说，“从北国逃离装扮成商人，一路走到陈国，她不是说过，就是为了找侄儿吗？”
百止一脸茫然，“殿下的意思是，她扮成商人就是为了找她的弟弟呀？这也太……耸人听闻了…”
南宫冥抽走百止手上的卖身契，将它置入一旁的火盆里。“一定要找到她的尸首，算是替你自己赎罪吧。”
百止听完，双手抱拳，低头转身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