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怎么样?”
常庚握拳捶了捶江绍和的肩膀,语气里难得有些嘚瑟。
“我姐打理的很好。”江绍和努了努下巴,回答地极利索。
常庚白了他一眼,撇撇嘴没反驳,随即转向坐在沙发上砸吧嘴的季云谦,瞪了他一眼,“撑的你。”
季云谦挑眉,没理会。
江芜难得下厨房,有人捧场,她自然高兴,便笑道:“慢点喝,锅里还有。”
常庚咳了一声,没给季云谦说话的机会,“他饱了。晚上喝汤容易水肿。”
季云谦被这么噎了一句,讪讪地放下碗,“好嫂子,我明儿再喝。”
“明儿他赶飞机。”常庚冷冷地插话道。
江绍和在一旁听着,有些好笑。
“不飞了,不飞了——”季云谦摸了摸光滑的脸蛋,“那鬼地方……”
“你去南非干什么?”江绍和跟着坐下,抄起身旁的木雕,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三木出新品,我妈宝贝着,硬要叫我去实地监测。”季云谦撇了撇嘴,他宁可待实验室。
三木是季云谦家的护肤品牌。季云谦是家中独子,父亲季桦和母亲夏林都是植物学家。因为夏林是严格的素食主义者,三木在创建之初就严令禁止产品研发过程中任何的动物活体测试。
季云谦对植物学没太大兴趣,但对自己的脸很上心,三木的所有产品,都绕不开他。
“你妈呢?”常庚问。
“大西北呢。”季云谦无奈地说,“她和我爸空不下来,年年往西北跑,估计不弄出个沙漠绿洲是不会退休的。”
“所以就你去南非实地?”常庚问。
“是啊,这个季度三木主打肌底水光精华套装,原材料就在南非,叫密罗木,是储水界的扛把子,还得过奖,被称作‘化妆界的奥斯卡’。三木在南非设了实验室,为期四周的体内实验。不是我吹啊,不出意外,这次新品又能大捞一比。”
“这么肯定?”常庚挑眉,这句话每隔几个月就能从季云谦口中听到。
“认真的。这个项目是我妈亲自批的。别的不说,光是成分,什么辣木籽、角鲨烷、印度楝叶、石榴果、沙棘果什么乱七八糟的提取物,还有密罗木那奥斯卡,我妈这次的野心是真的大。”
季云谦坐正身子,掰着手指头数着,莫名地,江绍和有一种小学生背课文的喜感。
季云谦缓了口气,继续说,“而且,据我妈说,新品的延展性会是一次护肤界的大革命,换句话说,只要两三滴,就够整张脸了。当然,像常庚这种超大脸另当别论。”
“皮一下,就很高兴?”常庚双手环抱在胸前,“不过啊,你就算皮两下我都不会买单。”
“你脸上那坑坑洼洼,缺的不是水,是心眼儿。”季云谦甩了甩手,“你看我家绍和保养的,比较比较。”
“他是仙人,不能比的。”常庚笑着摇头。
何止是仙人。江绍和的清冷孤高,是江家一脉承袭的。
他以前调侃他朝露夕菊,不着烟火,从心所欲。江绍和笑笑,举起相机,就给了他一个特写。拍完,他指了指镜头里的常庚,说了一句:“看这傻样。”
“新品出来以后,给我留一套。”江绍和放下了手中的小象木雕,换了个小巧的木雕核桃,咯噔咯噔地在放手心里盘。
“仙人下凡了?”季云谦惊愕,“呃,我是说那啥,这一般给女孩子用的。”
“知道。”江绍和没过多解释,他下午才答应了小丫头,自然不能食言,“我先上楼休息了。”
说着,江绍和拎起茶几上的一袋小玩意儿。
“不是,绍和,你……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找小嫂子了?”季云谦跑过来拦住江绍和。
“送你个核桃,补脑,美白。”江绍和随手把木雕核桃塞给季云谦,接着从袋子里翻出一盒熏香,递给常庚,“给你的宝贝房子除除味儿。”
趁季云谦没反应过来,江绍和拍了拍他的肩膀,绕过他,径直上楼去了。
回房,江绍和才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消息,竟是一个小时前收到的。
“秉烛夜游,木瓜熟了。”
下面是一张模糊的照片,烛光熹微,枝叶间,木瓜,果然熟了。
江绍和看愣了,他想到,在夜市,她问他,有没有点过蜡烛,不是生日蜡烛的那种。
他说,有,以前停电就会点。
她问,如果不停电呢?
他说,平时的话,宗祠里会点红烛。
她问,不是宗祠呢?点灯的时候,会点蜡烛吗?
他笑着说不会,江家规矩多,节俭是其中一条。
她嘀咕着,凭什么不能点蜡烛啊……
然后,她沉默了半晌,接着问,那秉烛夜游,是什么样的?
他不知怎么回答,她没再问,买了一对红烛。
原来,秉烛夜游,能见着木瓜熟了……
丫头趿拉着鲸鱼图样的毛绒拖鞋,红烛滴着红蜡,她绕着小院的卵石小径散步。在木瓜树前,她突然停住,拨开一树葳蕤,顺势把手中的红烛靠近了些。
影影绰绰间,她见着了一颗青木瓜,比她的手掌还要大,已是熟了。
烛光闪烁,她在笑,嘴里还喃喃着他的名字,一遍遍重复着,木瓜熟了。
他想到,方才季云谦说,小嫂子……几乎是下意识动作,他拨通了她的号码。恍惚间,他只想亲耳听她欢快的声音——绍和哥,你看呐,木瓜熟了。
铃声响起,他猛的回神,又连忙按掉。可按掉以后,他心里又暗暗期待,或许下一秒,她就会回拨给他,然后软软地问一句,绍和哥,刚刚你找我吗?
刚想到这,他浑身一激灵,一阵浓烈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他握住手机的双手暗暗用力,指甲深深地嵌到指腹间,却浑然不觉疼痛一般。
魔怔了,他这样想,甩开手机,魔怔了,真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