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了原地。
他说……他要以萧止凌的身份……再娶我一次?
他说:“我曾对你说的那些,不是戏言。”
说的什么……他说他只会对我一人好,他说他只会对我一人深情,他说他此生不负我……
那他宫中的女人呢?他不是阿芮,阿芮可以只有我一人,可萧止凌不会。
我问他:“你能为了我,永不纳妾么?你的后宫可以只有我一人么?”
他沉默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看吧,萧止凌,你不会的。迟遥曾是渊国的公主,但楚未只是一个没有家世的寻常女子,而渊国也将没有了,迟遥也不再是渊国的公主。你的妻子应该是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你的臣子不会同意你娶我的。”
我浅浅一笑,“而我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没有女子生来就愿意做妾,哪怕对方是你们这些至高无上之人。”
其实啊,能跟他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我不在意名分,只在意他对我的真心。但这前提却得是我与他要合适。
我们不合适。
他说:“我也说过,别人再好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你。你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我知道,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我没有忘记他是君。
我爹爹对我娘亲那么好不也是有着三宫六院,我也不奢望萧止凌会为了我此生不纳妃。
从小我就瞧见我爹的那些妃妾们成日里闹腾得很,可把我爹爹烦得不得了。我娘亲虽然是正妻,端庄得体,但要跟别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就算我爹对我娘再好,我娘心里定是不舒服的,要不娘亲也不会经常愁眉不展,但一看见爹爹她只能微笑着……这样太累了。
所以我不喜欢被束缚在那个四四方方的皇宫中。这后宫的女人就像夏日里的鲜花,多得数也数不清。如果谢了,那还会有新的重新窜上枝头。人人都想进宫,尽管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因为心中的那一个梦,深宫的大门,也将永远注定会有世世代代的人为了它而挤破了脑袋。
只有身在这里,才会知道这里原来才是人间的炼狱。
好不容易出了渊宫,我不愿意再进黎宫。
在渊宫的时候,那时我还小,爹爹每天都好忙的,哥哥也要读书,娘亲可不会带着我这个疯丫头玩乐。除了偷偷出宫,就不能玩得尽兴。但渊宫里的侍卫都习惯了我和二哥哥隔三差五地就跑出去,他们拦了几回也就不拦了,倒换了我大哥来……大哥亲自将我们捉拿回去,可真是苦了我。
倘若再进了这黎宫,我怀疑我不止会被闷死,还会成为一个深宫怨妇……爱上了他,我就不想跟那么些女人一起分享我的夫君,我不想争宠……有一个男人能为了我母亲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篡权,我也怕我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
我垂着眼眸,轻轻地说:“萧止凌,也许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女子。”
我不敢看他,我怕我的泪水会止不住。
他好久都没有说话,我微微抬眸,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听着他那平稳的呼吸,我真的有些无语。感情我刚才那一大堆话是白说了?这人一句也没听么?
真是对牛弹琴。
但他睡了,我不就得再找机会跟他一遍么?
罢了。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眸小憩。我是被秦望的一句:“陛下,已经进城了。”给叫醒的。我睁开眼,却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软软的……怀抱?
我错愕地扭头,竟不知何时,我已经躺在了床踏上……而且还躺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胳膊……
我动弹的幅度不小,我见他眉头微微一皱,随后也睁开了眼睛。看到我,他眼里流露出了些许惊愕:“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睡着睡着就钻人家被窝里了……太丢人了!
不仅跟他同床共枕,还枕着人家的胳膊,我羞得无地自容,连忙起身,退到离他好远的地方坐着:“对……对不起……我睡糊涂了,可能是太……太冷了吧……”
我觉得应该是夜里太冷了,我一睡着就会睡得很沉,在月牙湾的时候,我经常被冻得找了被子盖在身上,但我自己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真是丢人。
他吃力地坐起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我:“趁着我熟睡,趁机占我便宜,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理由?”
我脸一烫:“我……没有……没有要占你便宜……”
他嗤笑一声:“难不成还是我把你搂在怀里的?”
我看了看他胸口的纱布,又看了看他此刻那憔悴的容颜,加之他刚才那么吃力地起身,打死我都不信他这个病人能把我抱起来。
可我看着他裸露的上身,因为要缠纱布,太医就把他的衣服给脱了,我和他就这样待了这么长时间……在夜里看不清楚,加上他又是盖着被子的,可现在……现在……
这男人的身材真是好到了极致……我咽下一口唾沫,这真是第一回他对我这么坦诚相待……就连大婚那日,他都没全脱了……
我竟然就这样躺在他怀里……
“你看什么呢?”
他突然问我,做贼心虚的我立刻抬眸,对上他的眼睛,装得很严肃:“没……没看什么,上……上神呢,我上神的时候,什么也入……入不了我的眼。”
“是么?”他盯着我,“可我的身子被你看光了,你得负责。”
五雷轰顶一般,我错愕地看着他:“负责?你身子已经有那么多女人看过了,吃亏的不应该我么?”
突然,马车停下,秦望在车外说:“陛下,已经到了。”
到了……黎宫?
我看了看这个无动于衷的男人,见他丝毫没有要穿衣下车的打算,我有些奇怪:“你不穿衣服?不下车了?”
他说:“受伤了,自己穿不上。”
我想了想,这倒也是。所以我打开车门,探出脑袋对秦望说:“秦将军,你们陛下穿不上衣服,麻烦你能上来帮一下他么?”
秦望的眸子向马车内看去,我刚准备下车给他们腾地方,就听秦望说:“臣……不会。”
也是,秦望是将军,身份尊贵,又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我看向站在一边的太医,是他给萧止凌脱的衣服,总不能只会脱不会穿吧。可我刚看他,他就朝我微微躬身,说:“太医院还有要事,微臣告退。”
我愣愣地看着他逃荒一般远去的背影……太医院着火了?他急什么?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殿阁楼台,一片片琉璃瓦在阳光下的照耀下,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面前的飞檐上有两条盘旋的金龙,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八面威风,欲腾空飞去。看到这两条金龙,便体会到了皇宫,究竟是多么气派。
这里是我曾一度想要进去的地方,我曾一度想去面见那位最尊贵的天子……没想到,十几年没进宫,第一次进黎宫竟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进入。
“咳咳……”里头那位突然咳了两声,我回眸看了看他,就见他掩着嘴,难受地咳嗽。
秦望说:“已是深秋,气温下降,陛下保重身体。臣去找陈胥来。”
陈胥?
他的哪位妃子?
他都有人担心,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作用了,我正要下车,就见他突然抬眸,看了我一眼。
感受到外面的寒风凛冽,我还是觉得我不能这么无情。我叹了一口气,叫住了秦望,转而上了车。
他怔怔地看着我:“你干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抱起他的衣衫,说道:“又不是没给你穿过,害羞什么?”
大婚那夜就是我亲手给他穿衣的,但那只是穿了外衣而已,而这回从里到外都有,倒是有些多了……不过应该没问题,不就穿衣服么?简单。
他倒是不哭不闹地老老实实地配合着我,但我看着他的那些衣服,突然就头大了起来……
“不是那件,这件……”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疼——你谋杀亲夫啊?”
“闭嘴!”
“……系错了,先系这里……”
“你能不能安静?能给你穿上就不错了!挑挑拣拣的,毛病真多。”
“……”
到了最后,我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本姑娘就是聪明。”
虽然衣服上染了不少血,但我起码给他穿上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下了车。
我看了一眼周围,除了秦望一人,宫道上一个人都没有,随从的侍卫也都不见了踪影。萧止凌拉着我走进了一所宫殿,他疾步带着我进了内殿,刚一进去,他就解开腰间的带子。
我看着他这阴沉的脸色,一下子笑出了声:“陛下怎么了?”
他阴沉沉地看着我:“勒死了我,你不就成了没人要的小寡妇么?”
“放心好了,你一死,我立马改嫁。”
“你敢。”他冷冷说完,便脱去了那穿得乱七八糟的外衣,然后又脱了一件……不知脱了多少件,他脱得只剩下一件胸膛处染了血的中衣……我惊得睁大眼睛,他竟然当着我的面宽衣!太不要脸了。
“你……你……”我惊得舌头都在打结,虽然在大婚那日他也脱过,但那时跟现在是不一样的。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皱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感情他是一直把我当成空气了?
我落荒而逃。
但我跑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我问:“你脱衣服做什么?”
“沐浴。”
我当即否定了他:“不可以!你刚受了伤,不能沾水。”
我知道他爱干净,赶了这么些天路他肯定忍受不了了,其实我也忍不了了……但他伤还没好就沐浴,如果伤口感染了,他这不是找死么?
他说:“你帮我?”
想什么呢?我可不干,看了他的身子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帮他洗澡?不可能不可能。
到了最后,我找了内侍陈胥来帮他。我这才知道,秦望口中的“陈胥”并不是他的什么妃子,而是内侍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