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这么一句,他突然就俯身堵住了我的嘴,重重地咬着,不一会儿,口腔里就全是血腥味。被他这样欺侮,我狠狠用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
骗子!
疯子!
好久,他放开了我,我狠狠地瞪着他。嘴唇麻麻的,想必是肿了。他突然抬手蹭了蹭我的唇,问我:“疼么?”
我打开他的手:“利用我达到了你的目的,你可否放我走了?”
他兵临浥州城下,渊国将亡,渊帝将死,他算计了这么多,他对我始终也是算计。他还骗婚,他分明是有妻妾的,却骗我说他没有。
他突然拿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朝着自己心口刺去。
我浑身一颤,愣愣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也能这么狠……我恨他,恨他利用我,但我没想过让他死啊……
全过程,他都屹立不动着,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他下手之狠,鲜血止不住地外流,他却连眉头都不曾皱起。
他真的没有心么?
他握住我的手,强制地让我握住匕首。他说:“杀了我,你就原谅我了,是么?”
看着他深邃平静的眸子,我僵硬着手,完全不肯往里刺去……我颤抖着手,泪如雨下:“萧止凌,萧止凌!我恨你……”
他凝视着我,说:“那就杀了我。”
我松开手,厌恶地别过了眼睛,厌恶看到这个装腔作势的男人。我不会管他,他的人不来,那他就算死了我都不会管他!
他想摸我的脸,我躲开了,质问他说:“陛下目的已然达成,我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他说:“渊国未灭,渊帝未死,楚淑妃、宁王未死。”
我紧绷的心弦突然就松了下来。
“天下不统一,纷争便不断。渊国不灭,黎国便要灭亡,我并无他选。”
他的呼吸已经有些紊乱,额上渗出了好些汗珠。他一把将胸前的匕首拔掉,我清楚地听见他闷哼了一声,活生生地从身上拔下匕首,分明是疼的啊……拔掉了匕首,鲜血流得更加肆无忌惮,但他就这样将我锢在了怀里。
我不敢挣扎,我不敢触碰到他的伤口。到了最后,他环住我的手臂缓缓地松开,慢慢地瘫倒在地……可就算倒下了,他还紧紧抓住我的手,生怕我能跑了似得。他忽然笑了:“我会死,你会开心么?”
听到他亲口说出“死”字,我再也忍不住了,捂住他的伤口,我还是怕他死的……
看到他始终平静的眸子,我一想到他等会儿就会在我面前闭上眼睛,我的心里就是痛得无法呼吸……
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也许是他留下了我母亲和兄长一命,也许是我内心深处的情不能已……我大声喊:“秦望!来人!快来人!”
他握紧我的手,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只顾在那里傻笑,我以为他这是痛傻了。
“你都快死了,你还笑什么?”
“你知道,我为何总笑么?”
我毫不犹豫地就回了他一个字:“傻!”
他握紧了我的手,缓缓地合上双眸,神智分明都有些不清了,他却还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未未……未未……”
他没有回答他的那个问题,只是一声一声叫着我的名字……我突然就想起了我与他初遇时,我说我叫楚未,“未来未可期”之意,他说他叫萧芮,芮城之“芮”。我知道芮城乃是文明发源之地,是黎国龙兴之地,但估计他说他叫“芮”,这是取了他生母的姓氏……但他的名字中就是带着这么一个龙兴之字,他每次都会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会的。
哥哥本是希望我能快快乐乐地活好每一天,但看来我的名字,真应了“未可期”这三个字……
等上了马车,车上已有太医在等候。我认得他,他就是那日在旻王府上给我看手伤的太医……想必那日在王府,那太医刚看到他时脱口而出的并不是我的名字,而是“微臣”二字。
原来,只要我再多想一想,我就能知道他的身份的……
黎帝近臣,禁军总统领跟他形影不离……昭辰长公主对他不曾忤逆……朝廷命官,中书侍郎对他毕恭毕敬……
我本该想到的。
他上衣被褪去,露出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我真的有些心悸。我从来也没想过竟有人能对自己这么狠,他对别人狠也就罢了,但他到底是怎么才能狠心刺了自己一刀?
太医说:“幸好没伤到要害,陛下此番是有惊无险啊……”
我松了一口气。我看得太医和秦望都下了马车,我疑惑秦望这么忠心的臣子竟能放心我与萧止凌独处么?毕竟他都不怀疑萧止凌的伤是我刺的么?但他什么都没说就下了马车,看上去是对我很放心。我想,也许是我在危难之中叫了他一声,我把秦望叫来救他一命,我没有趁人之危彻底杀了他,所以秦望对我是放心的吧。
又或者他是确信我不敢杀他,毕竟萧止凌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那他们就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我其实真不明白萧止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一开始靠近我的时候就很讨厌我,可突然他就对我那么好了,这估计是他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所以他要开始筹划着利用我了。他说他没有妻子,也确实如此……黎帝没有皇后,后宫之中只有两名皇妃,一位皇妃还早早就逝去了。他跟我玩的这个文字游戏,真是厉害。
都知道他不好女色,他也只是利用我……我真的佩服他能跟我说出那么些令人沉沦的话语,他若想利用一个女子,只需三言两语,目的可能就达成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捅自己一刀,以他的冷酷无情,他完全可以不管我的心情,反正利用都利用过了,留着我还有什么价值呢?他真的没必要这么做。如果我不管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那他不得后悔死啊。
真是奇怪。
我也不知道我之前被迟暮打昏昏迷了多久,反正现在是又有些困了,手被他握住抽不出来,我只好保持着这个姿势迷糊一小会儿。
胳膊都有些麻了。
不知过了多久,脖子都麻了,我这才迷迷糊糊地扭了扭脖子,稍稍活动了一下。可突然间,有人挠了挠我的手心,我下意识地垂眸,却看到那人正睁着眼睛盯着我看。
我吓了一大跳:“你……你……”
马车突然停下,秦望打开车门,太医便急匆匆地跑上来,一脸紧张地给他把脉。我也是屏气凝神,生怕他的伤会恶化,虽然人已经醒了,但保不准就是回光返照……呸,什么回光返照,他命那么大,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太医松了一口气,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太医说:“陛下已无大碍。”
太医和秦望又下了马车,我都来不及叫住他们。萧止凌既然已经没了大碍,那我也就放心了,可我现在可不想看见他,谁让他利用了我那么久。
我想要下去,可他紧紧地握住我的胳膊,我有些惊叹他的精力竟然这么好,命都丢了半条,他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看在他还是个病人的份上,我就暂时不跟他闹了。
我尽力坐得离他最远,就是这样胳膊有些不舒服。
他突然说:“你如果困了,可以躺在我身边。”
我虽然有些困,但我可不想跟他趟在一起,所以我说:“挤。”
其实这床榻一点都不小,不愧是黎帝,一个马车也能这么大,那床躺上两个人是不成问题的。但跟他躺在一起,我想想就觉得不现实。在大婚当夜,他丢下我一个人来了渊国,幸好他没碰我,要不我要离开怕是就会很难很难了。
反正我是一定要走的,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可不能把一辈子耗在两个不喜欢我的男人身上。
以后,我一定不能再栽在爱情这东西上。
想我楚未潇洒一世,竟摔在了同一个地方两回,二哥哥如果知道了肯定要笑死。
他又说:“你来我怀里,就不挤了。”
我愣了愣,转而白了他一眼。我只觉得他是在无中生有,他在这段感情中又没有付出真心,他完全可以不再理会我。
难不成,他还有后招等着我?我的价值还没有完全利用尽?
我虽然怪他利用了我,但哥哥也说“乱世之中,唯有成者称王”。他毕竟是黎帝,有着统一天下的志向,我又能怪他多少呢?
之前我还在想,林瑱不喜欢我,我与他不合适,而萧芮喜欢我,我与他应该是合适的。但现在想想,我跟萧止凌之间隔着两个国家,隔着不同的价值观,他想要天下,那就注定要有流血,而我只想要给爹爹报仇,然后安安稳稳地生活。我跟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只可惜我太天真。
我想了想,跟他说:“我觉得我们不适合……也许,你应该让我离开。”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冷静地跟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心里是那么难受。
也许是已经被伤了一回心,再经历这样的事儿也不过是再经历一回伤心,但心已经被伤了一次,估计是已经有了免疫。
我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决定离开,我以为我这是给我和他都找了个台阶下,可他却说:“我不许。”
我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他太自私了,他都利用完了我为什么还不放我走?我都不想跟他闹了他还非得跟我闹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萧止凌,咱两不合适……”
“我说合适就合适。”
我气得要命:“你不能这么无礼取闹!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拜了堂,你觉得我占了你妻子的名号这让你吃亏了?那我还给你还不行么?你也答应我了咱两是可以和离的,你好歹是个皇帝,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面无表情地说:“朕好歹是一个国君,刚成了婚就和离,你让朕的子民怎么看朕?”
我有些赌气地说:“可娶我的是旻王七公子,是萧芮,那你的子民也不知道是你萧止凌娶了我啊。”
“那我就用萧止凌的身份,再娶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