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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从头

天色阴沉晦黯,像是要下雨了。

这是匹很神骏的马,身高体壮不臃肿,自有一股神秀,浑身如水的黑毛在阴暗的天色下依然泛着亮,跟它搭档拉车的那匹驽马,甚至在它面前不敢抬起头。

对,这么神骏的马,它的主人却用它来拉车,一个宽敞的四轮车厢被拖在它屁股后。

车辕上一个愁眉苦脸的人正在赶车,这人是赵崇景,说是赶车,其实他根本不用动弹,这地方只有一条大路,那两匹马儿自己就会沿着路走,所以他只是牵着绳假装赶车。

车厢里头都铺着柔软的蓬蓬的绵绸,既然这马不用赶也认识路,那为什么他非要坐到这风吹日晒。

也许这得问躺在那堆绵绸里的童少爷,只是童少爷现在一脸倦怠,不见得有心情会回答他。况且这问题的答案他自己也清楚得很,问出来也毫无意义。

于是他只好跟旁边的霍难搭话。

“开封就要到了。”

霍难骑着匹马,并驾在马车旁,头上带着斗笠挡住刺纹,他的腿伤也已好了,至于怎么伤的腿,很简单,押送官差若要不出意外的做掉刺配犯,先把他的脚烫得满是燎泡,好让他睡不着走不动,先把他折磨得半死不活,再送他去死,就容易得多了。

霍难抬了抬斗笠,露出了眼睛,笑道:“如何?”

“你如今戴罪之身,再入京城,不怕被人认出么?”

霍难笑意不自觉敛了,但随即又笑了出来,道:“我自有法子。”

这话只是敷衍,赵崇景听出来了,道:“什么法子?”

霍难看了远处一眼,想了想,道:“在官场纵然本事比别人大些,但如果没有朋友,也是混不久的。”

赵崇景笑道:“不只官场,在哪里都是。”

霍难也笑道:“我只是区区一介布衣,能被提为总巡捕当然不全是我自己的本事,在这一片京城地面,神通广大的人怎么也不少。”

赵崇景道:“那与你的法子有什么关系。”

霍难犹豫了会,缓缓道:“我在开封的老总裘大人一直都很关照我。”

赵崇景道:“你想去找他替你周旋?”

霍难点了点头,只是目光里多少有些犹豫。

赵崇景放心不下,道:“但这事情死了这么多大官,那裘大人真的能替你脱罪么?”

霍难笑了一声,道:“裘大人是个很厉害的人,如果说有人能替我脱罪,那只能是他,也只有他。”

霍难又道:“更何况,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方圆。”

“方圆?”

“方圆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担心他?”

霍难点了点头。

赵崇景道:“但他只是去放鸟而已。”

方圆其实早就回来过了,然后对着那抢来的鸟发了两天呆,终于忍不住拎着那鸟回洛阳了。

霍难道:“赵行笃不是容易对付的人。”

赵崇景笑了,道:“方圆也不是好对付的。”

方圆不好对付,霍难当然知道,而且章仇愚根本没有带人追他们,或许是那鸟丢得太过憋屈,又或许他实在太伤心了,总之他们本以为这逃跑会很狼狈,但事实却一点也不如他们想得那么严峻。

所以童少爷给他们脸色看,笑话他们胆小鬼也没人反驳得了了。

霍难想起方圆那副泼皮模样,不由得也笑了出口,赵行笃让方圆吃亏,他可真想不出那模样。

霍难又道:“既然方圆也无事,我也无事,那你不如先担心你自己。”说着,有意无意的瞧了眼车厢。

赵崇景也瞧了眼车厢,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像是个傻子一样呆住了,或者说像是个死刑犯在等脖子后面的刀落下,也在等自己的头掉下来。

霍难笑了一声,他也想说什么,但是并没开口,缓了缓马步,让自己落后跟在车子后面。

说实话,等着自己的头掉下来,当然不是件好受的事情,但你也做不了什么了。

开封城已近在眼前,之后他们还要直追出海前往金国,带着一个到处惹麻烦的病人去敌国,怎么想也不合适。

更何况童月纱千金之躯,赵崇景怎么有胆量让她放下一切,跟着自己一个身无长物的无赖到处流浪挨饿挨穷。

赵崇景笑了一声,只是笑声里没有笑意。

大路宽敞,行人来往,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点,东京汴梁,都城远远看来,就像个远处的世界,与自己根本无一点干联。

开封城已近在眼前,却又要远在天边了。

行人去色加快,黑燕贴地掠过。

一丝凉意触及脸上,赵崇景不用手去摸就知道是什么。

雨。

秋雨。

秋雨粘滞,疏散,凉冷,落在石板路上,细雨汇成的涓流粘带着泥尘,缓缓顺着水沟蠕向黑暗中。

不时几滴凉雨掉在窗沿,又飞溅到倚窗人袖上。

童月纱倚着窗发着呆,车窗外着的人正冒着微雨赶路,午后的细雨总有种疲倦,路旁的店铺,有几个乡农大声用土话交谈着,旁边一路客商看着微雨满脸愁色。

但这都无关紧要,他们只是别人,他们只是路人,他们虽有着他们的故事,但却与童月纱无关,他们会随着这马车的前进而消失。

车子一直前进,路人一直消失,那些乡农和客商换成了大声叫嚷孩子的妇人,又变成坐在檐下休息的老人,童月纱倚着窗一直看着,雨点已湿透了她的衣袖。

马车停下了,窗外是一扇大门,门上没有匾额,没有门楣。

以往出家门,她总是嫌回家回得太快,她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要她像度叔叔一样一直坐在一地方,脚步也不挪一下,那可真比杀了她还难受。

所以她从来都不喜欢回家,所以这次回家也跟以往一样,一样的无趣,一样的扫兴,并不是因为谁才特别难过。

她还在怔怔的想着,赵崇景已从车辕跳了下来,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雨点打在他头上,也溅在她衣袖。

没有说话。

终于赵崇景回过头,冒着细雨走到门廊下,轻轻敲了敲门,轻得像是故意不让里面的人听到,好没人开门。

但门却已被开了,童月纱恍惚了一瞬,并未看见谁开的人,只知道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仆人们迎着她回府,一阵哄闹吵杂,替她洗尘,祭祖拜神,然后终于安静了,她已到了她的房里。

她甚至连赵崇景去哪了都不知道。

吵的时候固然像做梦一样不真实,静时却又静得太过真实,一股滋味直直的往她心里钻,让她难受得很,几乎透不过气,但她当然是因为这安静的缘故才如此愁戚,而不是因为别人,只是..那人去哪了?

为什么他看不出自己的意思,她为什么不跟赵崇景说话,不是不愿,是不敢,为什么他非要将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其实越笨的人越喜欢把事情弄得复杂,明明很多事情只要选一边,无论选那边都不会有太糟糕的结果,但他们非要站在路口看个半天,看到没时间再看,看到机会都错失掉。

赵崇景不是那种傻子,童少爷当然也不是那种傻子,她只是需要点时间,她早就选好了路,只是还没准备好而已,绝不是因为胆小,绝不是。

而且她可是童少爷,谱子大一些也是可以理解,虽然她很愿意跟他走,但却要他来求,等他来求了,她才会大发慈悲的施舍他。

毕竟他肯定不会就这样就跑了的。

但总归要做点保险。

“去替我查清楚那瞎子住在哪。”

童家在汴京可谓权势滔天,虽然童万不愿这小女儿暴露众人之前,但好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童公童府,想在汴京找一个无意躲着的人,那可真是手到拿来。

童少爷并不自在,赵崇景当然也难过得很,太白楼常年人客不绝车水马龙,但今日却偏偏没几个人了,他正靠着栏杆看雨。

他一丢下童月纱就跑了,甚至连度灰衣一面都没见,他在逃,逃童月纱。

天色渐晚,雨不知什么时候已停了,但他还杵在那看着,连动也没动一下,看着下面石板路上湿漉漉一片,来往的行人。

霍难忽然出现在下面的行人里,满脸焦虑,霍难一进城就去找裘大人了,只告诉赵崇景在太白楼汇合,现在看霍难的脸色,也许事情不大顺利。

赵崇景在楼上高喊了一声,霍难抬起头看到了他,脚步更快了,只是脸色也不见得好看一些,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难走进了酒楼,不多时就走了上楼,不等赵崇景开口出问,霍难已说话了。

“金人已起兵入中原。”

赵崇景愣了愣,道:“怎么回事?”

霍难道:“中秋前金人借口幽州事干,大举进军中原,如今大军已屯守关外,压境燕京。”

赵崇景问道:“哪来的消息?”

霍难并没有回答,但他的意思很清楚,这绝对不会是假事。

赵崇景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还是不敢相信,皱眉道:“燕京扼守中原门户,一旦失守,中原门户大开,朝廷恐怕已派出援军了吧。”

霍难哼笑了一声,道:“援军?”

赵崇景道:“什么意思?难道朝廷还未派出援军么?”

霍难道:“如今朝廷百官纷争不断,是战是和尤且未定,援军?恐怕等到朝廷派出援军时,这燕京幽州一带早已白白送去。”

赵崇景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难并没有叹气,他的气好像已经早就叹完了。

天色在不知觉中渐黑,店里伙计开始燃灯挂笼。

霍难怔怔瞧着忙活的伙计,向赵崇景问道:“你怎么看?”

赵崇景道:“久闻金人觊觎中原已不止一日,今番来犯,来意恐怕不止一个燕京幽州。”

霍难道:“你觉得他们是直奔开封而来?”

赵崇景顿了顿,道:“十有八九吧。”说着,摇了摇头。

霍难语气渐怒,道:“你我都能看出金人此番必朝开封而来,那朝堂之上一众百官此刻却尤在纷争,可笑满朝奸人,我..”霍难意识到了什么,并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雨已停,天已渐黑,本来没什么人的太白楼此刻到了饭点人客也多了起来,一个老头都已坐到他们旁边来,人多的地方,说话就要小心。

霍难不敢大骂尸位素餐的大臣,只好抚着桌重重叹了口气。

赵崇景也明白,于是改口道:“那你的事呢?”

霍难缓了缓,道:“裘大人想我留在东京。”

赵崇景道:“什么意思?他替你脱罪了?”

霍难摇了摇头,道:“裘大人只是说让我先留在他府中,至于罪名,再让他去周旋。”

赵崇景问道:“你答应了么?”

霍难发着怔,并没有回答。

赵崇景又问道:“那..那笔饷银?”

霍难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旁边坐着的那老头的眼神贼溜溜的往他们两人身上转,赵崇景瞧了他一眼,指望这人会收敛些,却没想到这老头还迎着他目光直看。

世上就是有这么不懂事的人,你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赵崇景只好把眼睛放回霍难这,霍难仍然发着呆,一副失神模样。

赵崇景笑了两声,道:“霍哥哥别苦恼了,你还是留在东京吧。”

霍难抬起头,想问为什么。

赵崇景道:“虽然此刻朝廷虽然战和未定,但等金人兵临开封城下,那时想必又是用人之际,裘大人爱惜你武艺,令你领兵杀敌也不定。况且出海千里迢迢,事成与否难说,而且身着险境,性命难保。”

霍难叹了口气,道:“那..艘船呢?”

赵崇景道:“那艘船,由我和小方追回。”

霍难赵崇景已避着那老头,特意将声音放小了,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背着手仰着耳跑到他们旁边来,定要听清他们说什么。

赵崇景皱了皱眉,又看到这人一双贼眼,不由得笑了出来,道:“你回来就回来了,装出这副模样作什么。”

这老头嘻嘻一笑,道:“恁在汴京么人认得,可俺模样早被贴得满大街都是哩。”

霍难也不由得笑了,这是方圆的声音。

方圆既然已经回来,那鸟肯定也已经还回去了。

方圆捋了捋颌下那绺灰胡,朝霍难笑道:“我看你还是跟我们出海要好,你那大人左右不过想留你当他的看门狗,什么周旋脱罪,托辞而已。”

赵崇景道:“胡说,裘大人是霍哥哥知遇恩人,怎么会这么糊弄他。”

方圆道:“你懂什么,世上的事情比你想的脏一万倍,这劫饷案弄得这么大,死了这么多大官,那裘大人是皇帝么?想替你脱罪就脱罪?”

霍难没有说话,其实他也并非不懂,只是他还不肯就这样放弃,他曾是京畿总巡检,风头无两,如今要他变成一个流犯,他又怎么甘心,于是他就像个傻子一样,看着桌上的茶壶发呆。

方圆看了他一眼,又朝着赵崇景道:“我童哥儿回家了?”

赵崇景面色忽然僵住了,好像忽然被人打了一拳,又好像变成了个跟霍难一样的傻子。

方圆看着面前两个傻子,喃喃道:“怎么你们就这么多麻烦?”

赵崇景气笑了,道:“你自己的麻烦是最多的,赵行笃的事情你摆定了?”

方圆哈哈一笑,道:“不但已经摆定了,我已跟那章愚哥交了朋友,连带你童哥的帐我都已替你搞定。”

赵崇景问道:“你哪来那么多钱给他们?”

方圆道:“赵行笃又不是没钱,他只是看不惯你童哥哥跋扈,想敲打敲打她而已。”

赵崇景道:“他就这么放过你了?”

方圆笑了,道:“应该是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了你们。”

赵崇景不知道为什么,许多本来像是一团乱麻的事情,到了方圆手里,就忽然变得简单起来,他能说什么?他只好摇了摇头,道:“好极好极,好极了好极了。”

方圆笑得毫不谦虚,看着这两人,道:“既然我的麻烦已经解决了,而且金人既然已经起兵了,那..”

霍难还是傻子一样发着呆,方圆只好看向赵崇景,赵崇景也跟霍难一样。

方圆只好继续道:“那..你们的事情得快点了,我虽然能等,但那船却不会等我们。”

他面前的两人又变成呆子了,于是方圆推了推赵崇景,道:“怎么说?”

赵崇景只好道:“我已准备好了。”

方圆道:“那童哥儿呢?”

赵崇景瞧着他,缓缓道:“她自然得待在她家里。”

方圆摇了摇头,道:“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赵崇景道:“当然。”

方圆道:“你舍得么?”

赵崇景道:“不然呢?”

霍难忽然道:“我跟你们走。”

方圆跟赵崇景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后,方圆忽然开口道:“你呢?”

赵崇景道:“我什么?”

方圆笑了,道:“如果是我,那我还真不舍得。”

赵崇景瞪起了眼睛,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圆叹了口气,喃喃道:“没什么。”

他明白了赵崇景的意思,所以他也只能叹气。

世上的事皆是如此,哪怕你明知道是苦,也只能乖乖咽下去。

人总归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甚至也不是为别人的活。

有时候活着就像被一辆大车推着走,你既没有选择,也没有余地。

路只有一条,无法停留。

既然无法停留,那就只能离去,无论多么不舍。

天色未亮。

船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他们得走了。

已经耽误得够久了。

赵崇景三人在太白楼门口与彭大头告别。

一个慌慌张张的伙计从酒楼里走了出来,虽然知道这不是能打扰的时候,但这伙计还是开口了,道:“头家,我得出去一趟。”他脸上都已写满了害怕,就像刚刚出道的小偷一样。

彭大头从来都是个很好说话的老板,骂了两声就让他走了。

霍难眼角跳了跳,但在彭大头面前并没有发作出来,彭大头于他亲如长兄,两人的感情已深得不需言语,霍难与彭大头重重的握住了手,离别总是让人感伤,更何况此次一别,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彭大头眼里似已有泪光,两人握着的手不舍放开。

秋日的黎明,很少会有雾,但一有,就会是大雾,今天恰巧有雾,也确实很浓,蒙蒙的浓雾蔓延开来,透着街道上的石板像是发着光一样,曼藤伏在上面,让雾多了一分青苍。

大雾虽然模糊,却并不讨厌,空气里带着水气,既新鲜又舒服,只想让人吸一口,再吸一大口,直到一扫早起的昏眩,让人清醒。

街上来往的多是背着一娄娄菜的菜贩,他们脚步匆匆,急着去市集,或者去酒楼交货,除此之外,少有他人。

小巷楼前,青藤矮墙,行人匆匆,雾色茫茫。

久久,彭大头终于放松了双手,然后两人头也不回的分别,他们生怕忍不住落下眼泪。

告别已完了,所以现在他们只需要迈开大步,走动到城里的渡口上船,然后他们就会跟着这艘船一直出海,直到金国。

霍难静静的在路上走着,方圆和赵崇景在后面跟着。

这时候本该让他静静,但方圆看着后面的太白楼,忍不住朝霍难道:“你们看到那人了么?”

霍难点了点头,赵崇景却问道:“什么人?”

方圆瞧着他,摇了摇头,若是放在平时,赵崇景肯定也能看到那人。

霍难见方圆不想回答,只好道:“那伙计。”

赵崇景道:“酒楼里都有伙计,有什么奇怪?”

霍难道:“那伙计一看我们退房就脸色一变,等我们出了酒楼,又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

赵崇景懂了,道:“所以他在盯我们梢?”

霍难像是想了很久,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

方圆道:“可这不是你师兄的酒楼么?他的伙计怎么会盯我们梢。”

霍难道:“就算是我师兄,也不能把每个伙计都管得死死的。”

赵崇景道:“他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

霍难看了看方圆,方圆还是那副老头的模样,而赵崇景虽未经改扮,但他的模样并没人知晓,而霍难自己,他额上的刺纹已被膏体掩住,一种肉色的膏,抹在额上仿佛皮肤。

但他的脸却并不能改变。

霍难道:“这城里现在并没有人认识你们。”

赵崇景道:“但你呢?”

霍难笑了笑。

赵崇景道:“认识你的人不少?”

霍难点了点头:“很多。”

方圆笑道:“多几个朋友不会是坏事。”

霍难道:“多几个仇人就是坏事了。”

顿了顿,霍难笑道:“所以我们得赶快走了。”

虽然说是赶快走,但他们也不可能在大街上忽然狂奔起来,莫名其妙在街上狂奔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疯子,还有一种是贼,不管是身有贼,还是心有贼,所以他们只能加快了两步。

晨雾还未散去,他们已近了渡口,后头却并没有什么动静,看来霍难的仇人并不太恨他,并没有一定要找他的麻烦。

方圆笑了起来,刚想说话,脸上的笑容却凝住了,然后霍然转头看向来路。

蹄声,急,很急。

浓雾正在渐渐散去,但仍只能看到十步以内,但这时却不必看,单闻蹄声,也能知道来的人不少。

方圆摇了摇头,笑道:“看来你的仇人不少。”

霍难苦笑。

方圆道:“跑?打?”

霍难道:“跑吧。”

他们两人已准备跑了,但赵崇景却没有动,他好像听出了什么,也看到了什么。

方圆挽起了袖子,看着霍难笑道:“看来只能打了。”

赵崇景却伸手挡住了他。

蹄声愈急,人影在雾中浮现,似有千军万马。

蓦然千军万马冲破芒雾。

一人一马。

只有一人一马。

这一人一马在赵崇景面前停住。

方圆看到骑着马的人,也看清了骑着马的人的表情,所以他偷偷的拉着霍难走远了几步,方圆惹麻烦有一手,但躲麻烦也有一手。

一根扭金长鞭呼哧一声展开,然后往赵崇景脑袋上鞭了过去。

赵崇景像是愣住了,但那长鞭挥过,竟没有打到他,马上人并不服气,霎时间呼差鞭声不绝响起,鞭影漫天,犹如****一样朝着赵崇景倾泻,但赵崇景仅仅小步腾挪,那些急鞭就连他的衣服也碰不着。

随着鞭声的不止落鞭,还有马上人的泪水,长鞭每挥动一下,马上人泪水就随其从眼里滚落。

忽然马上人肩头渗出一抹血红,赵崇景愣了一下,伸手虚虚一抓,顿时漫天鞭影消失无踪。

赵崇景看着马上人,马上人看着赵崇景,这人然后松开长鞭,跳下马动起拳头来。

只可惜这人的拳头实在有点软,赵崇景站着不动认由她拳打脚踢,这人也只能伤不了赵崇景分毫,只能徒劳的将自己的眼泪从眼里打出。

肩头血红越渗越多,已晕开成了一片,赵崇景不得已握住了她的手,但这人已哭得梨花带雨,眼泪鼻涕满脸都是,任谁看到这模样,都会想是不是这汉子欺负这人了,甚至会忍不住教训这汉子一顿。

这人手虽然被抓住了,但脚还能动,而且每一脚都踢得很厉害。

于是赵崇景只能将这人搂住。

然后这人就不能动了。

总说人没有选择,或许只是不愿做出选择。

她比谁都大胆,但却也比谁都胆小,或许她的大胆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胆小而装出来的,但她还是能在那短短一瞬的分岔里,做出自己的选择,她的怯懦终究是不会掩过她的勇敢。

她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胆怯让自己终生后悔,要让人生过得快活,很多时候只要一个特质。

勇敢。

而很巧,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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