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杨旭嘟囔了一句:
“没吃饱。”
丁程宇说:
“那我再去炒两个菜。”
“诶,等等。”
“怎么了,叶航,你想吃什么?今天什么都有,吃鱼吗,我煎个鱼。”
我连忙说道:
‘还是别了,我们去广场再吃点吧。”
杨旭也说:
“你来做?还是算了,你上次那个炒面简直了。”
丁程宇看着我,说:
“不好吃吗?”
“哈。”
我说:
“还行还行,不过还是去广场吃吧,我请客。”
丁程宇听到请客两个字,突然说:
“去吧!我妈今晚也在呢,证下来后我妈天天都能出摊了。叶航,这还要谢谢你,今晚我来请,你想吃什么?”
我说:
“照顾自己人生意,去金阳他爸那吃烧烤吧。”
于是我们仨又这么出了门,直奔广场。到了金阳他家的烧烤棚的时候,只看见他妈妈一个人在炉子前忙活,又是点单又是烧烤,又是递餐的,一人全包干,忙里忙外。这很少见,因为一般都是金师傅亲自上的,金阳他老妈一般只是后勤。看我们来了,她也实在没时间招呼,把菜单给我们后,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又去照顾炭火了。
杨旭听说丁程宇请客,毫不客气地研究菜单,说要点个大满贯。点完后杨旭说要去超市买汽水,我和丁程宇找了个靠着树的位置坐下,小板凳才放稳,我们就听着后面传来一阵声响,我回头一看,居然是金阳他爸。
再看站着低着头的那个,不就是金阳?
丁程宇也凑了过来,我连忙示意他不要出声。
金阳他爸正在摆折叠桌,还过一会,这一片将全是来吃烧烤的客人。
金阳似乎也在帮忙,但不知道说了什么让金阳他爸不高兴了,只看见金师傅把折叠桌打开,狠狠地往地方一放,他对金阳的方向怒吼道:
“你到底还读不读这个书了?”
“读…我读。”金阳小声说,在金师傅说话的同时,他还往后退了一小步。
“金阳,我告诉你,你不好好读书,你以后就会像我一样!你看看,”
金师傅弯着腰,用抹布擦完了油腻腻的桌子,他把抹布往桌上一扔,对着金阳伸出他那双同样油腻腻的手,他说道:
“你看看!你不读书,以后就是做这个,天天就是串肉,架火,抹桌子!”
金阳本来是低着头,但他爸的大手正要往他脸上乎,金阳抬起头说:
“做这个又怎么了!你不是做的很好嘛。”
他爸没料到儿子突然一下还还嘴,更生气了,他在自己穿戴的被油污染的看不出颜色的围兜上擦了擦手,想要给金阳一耳光,想了想又放下了手,他说:
“好…是好啊!怪也怪我只顾着做这个去了,从下午四点做到凌晨四点!没好好管教你,你晓不晓得今天你们班主任和我讲什么啊?你连初中都毕业不了!”
我听了心里一惊,原来今天廖老师找金阳,是要说这个吗?金阳确实读书不行,考试成绩誓死占据倒数第一,如果他有一次是倒数第二,那倒数第一一定是缺考了。
金阳说:
“毕不了业就毕不了!你跟妈妈读了书,找了好工作,最后还不是没人要,要卖烧烤。”
“啪!”金师傅这一巴掌就这么下去了,打在了金阳的脸上,金阳本来就不是什么胆子蛮大的人,被他爸这么打了一下后,有点懵,不敢再说话了,只是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
金师傅不知道被这句话触到了什么痛点,气得直发抖。那边金阳他妈实在搞不定了,大喊了老公的名字,金师傅看着金阳的呆样,摇了摇头,抓起折叠桌上的抹布,就到棚子前面去了。
我看金阳站在那木了两秒,这会吃烧烤的客人们过来了,他才想起桌子还没摆完,又开始摆桌子,摆完了后,又去她妈那里拿菜单了。
我和丁程宇对视了一眼,犹豫说要不要和金阳打招呼。这会杨旭回来了,他买了三瓶冰可乐,正好看见金阳了,他大喊:
“金阳!”
金阳回头,说:
“杨旭?”
我和丁程宇也对他招了招手。
“叶航,丁程宇!”
金阳连忙过来,杨旭说:
“早知道你今天也来了,我就买四瓶汽水了。”
“哦…哦,我吃过了已经。”
杨旭说:
“你当然吃过了,今天丁程宇请客,你没份,哈哈。”
金阳没说什么,我心想杨旭脑子也转得挺慢,金阳在自家烧烤摊吃东西,难道还需要付钱么?
杨旭看他没说话,又说;
“哎,我说,我们已经决定好了。明天下午第一节课后,我们去那个钢厂,经过我们的严密推理,于颖应该就是被关在了那里。”
“啊,真的?”金阳兴奋了起来,杨旭打开了冰可乐的盖子,喝了一口,说:
“没有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九十吧?叶航,对吧?”
我说:
“总之,可能性挺大的。而且明天高三的要摸底考,王校长亲自看,陈飞他们几个跑不了,正好是我们好机会。”
金阳听了,开心了会,但很快又心情低落了下去,他说:
“我不能逃课了,再被廖老师叫家长,我爸非打死我。”
杨旭说道:
“啊?那你不去了?”
金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他妈妈又叫他了,金阳只好过去了。
杨旭嘀咕道:
“嘿,怎么回事啊,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
我和丁程宇相互看了一眼,都默契地决定不把刚才看见的说出来。
吃完烧烤后,杨旭说他家离学校近,先去把钢管藏在后山,方便明天拿,就和我们道别了。
我一看手上的卡西欧,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九点了。我寻思我这会回去,还得和叶梅撞上,不如在外面随便瞎逛逛。
丁程宇去广场另一边和他妈妈打了个招呼,过来看我还没走,就说:
“叶航,你去哪?等等我。”
我说:
“闲着无聊,随便逛逛。”
丁程宇说:
“那一起走吧,反正都是一边的。”
是啊,一边的,我心想。
我爸的三层洋房,其实正好就是湘钢厂家属院再往东走二十分钟,顺着南河路拐两个弯就到,于是我和丁程宇就又开始压马路回去了。
到了家属楼大院时,我抬头看了看一单元的六楼,那里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现在不知道是租给了谁还是空着。我突然有点想念起小时候了,这真奇怪,一个初中生在那怀念自己的小学时光,说出来都矫情。我不好意思说,但满脑子都是千禧年之前的事。湘钢厂关门前,大人们都还相安无事住在院子里,我们那群孩子当然也在,无论何时,随口一喊,都会有无数的小伙伴从自家窗户那儿响应,然后大家浩浩荡荡地下楼,或者齐聚在天台顶。我们那会有玩不完的游戏,弹弹子,拍卡片,摸金鱼,捉迷藏,踢足球,打羽毛球…太多了,我猜想人一辈子玩过的游戏,百分之八十都是童年时期。
我心里想着这些,嘴上不自觉地开口:
“不知道张胖子家的金鱼还在不在?”
丁程宇说: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二三单元的天台都是连在一起的,我们从以前我家住的一单元上去,到六楼的时候,我在过去的我的家门口停了下来。深褐色的木门表皮斑驳,那种老式的门把手处的油漆都磨掉了,外面的防盗式的老铁门更是已经生锈,一碰,渣子掉一地。往左边看,一个订鲜牛奶的铁盒还挂在墙上,上面写着“草原牧场,新鲜送达”。可惜我小时候最恶心鲜牛奶味,一喝就吐,我妈还非要我喝。
站在这门口,童年时期很多回忆涌现心头,我甚至有了种错觉,也许只要敲开了这个门,我就又变成了那个8,9岁的叶航,吃过晚饭后穿上双拖鞋,就下楼玩去了。
“走吧,叶航。”
丁程宇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走吧走吧。”我说。
投吧投吧,在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