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春沉吟道:“单凭阮青灰一人,未必便能重创雷兄。”
岑东流摇头道:“多年前,我曾和阮青灰、铁风叶一起喝酒论刀,嘿嘿,老阮的修为……”说到这里,神情忧虑,住口不言,紧扣雷缨锋脉门持续渡入内劲。
过得片刻,岑东流嘴角抽动,脸色煞白,险些再度呕血;他本就受了颇重内伤,此刻连连催运内功,虽不是临敌打斗,却也极耗心力。
卓明月悄然靠近,替下了岑东流,继续运功为雷缨锋疗伤。简青兮默默看了一阵,微笑道:“在下本来也想略尽微力,却只怕诸位信不过在下,还是罢了。”
雷缨锋伤势极重,经络中劲气郁结,卓明月支撑良久,仍未能全然疏通开来;严知雨见状便要上前,严春忽道:“知雨,你还是歇歇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见严春上前拍了拍卓明月肩膀,卓明月咧嘴一笑,让到旁边,方要盘膝坐下,身躯一晃,却径直跌坐在地,显是耗力甚巨。
严春以右掌抵住雷缨锋背心,左手按在雷缨锋胸前,闭目不语,直过了半炷香时分,但见两人颅顶隐隐有热气透出,雷缨锋随即睁开了双目。
众人相望惊喜。严春退开两步,缓缓吐息。
宁简淡淡道:“原来严公子这般深藏不露,佩服佩服。”
严春苦笑道:“不敢当。”看向雷缨锋,又道:“雷兄,你怎么样?”
雷缨锋道:“无妨。”说完静默调息,“岩雷”流转开来,仅过片刻,目光渐渐有神,脸色也不再灰败。
岑东流道:“雷兄,可是阮青灰伤了你?”
雷缨锋摇头道:“我不知道。那是一伙蒙面人,共有六人,我与他们都交了手,似是各派高手都有。”
严春道:“那伙人为何要与雷兄为敌?”
雷缨锋道:“那伙人是要为难温楼主,温楼主另有要事在身,我便拦住他们,让温楼主先行离去。”
简青兮忽道:“原来雷兄已然见过温楼主了。嗯,苏州简青兮,幸会雷兄。”
雷缨锋侧头看向简青兮,目光凝重,半晌不语。简青兮讶然微笑道:“雷兄?”
雷缨锋却转回了头,继续说道:“现下回想起来,那使木余刀的人功力极厚,多半便是阮青灰。嗯,他却还不是六人中修为最高的。”
岑东流与严春相望皱眉,均想若那六人武功都与阮青灰相当,而雷缨锋遭遇那伙人,仍能保得性命,当真是极不容易了。
严春道:“我去年在滁州城中,曾目睹阮青灰在藏玉楼的地盘上杀死了花流骊,没想到他如今却来到青石镇与温楼主为难……嗯,那么温楼主今晨恐怕未必能来了?”
雷缨锋静默片刻,缓缓道:“温楼主本是在暗中护送吴重师徒,却被那伙蒙面人缠住,他脱开身后,便赶去救吴重了。”
众人相顾惊疑。江海余听见“吴重”二字,抬眼看了看雷缨锋,又漠然低下头去。
岑东流道:“这吴重到底是他娘的什么人,原来还有个徒弟么?”
雷缨锋道:“我也不知。但温楼主是守信之人,我想他会来的。”顿了顿,又道:“我需以岩雷中的‘沉峦’之法调匀内息,稍后再与诸位相谈。”
众人点了点头,却见雷缨锋走去了角落,闭目站定,就此纹丝不动,宛如化为山岩。
宁简沉吟半晌,只觉疑云重重,尤其温歧迟迟不到,自己便得耗在此间,一时间心头烦乱,道:“陈彻,拿出珠钗来,给弓魔戴上。”
简青兮脸色微变,眼看着陈彻从衣襟中取出了珠钗,又转头看向宁简,讶然笑道:“原来珠钗在你这里。”
宁简冷冷道:“那又如何?”心中却想:莫非这珠钗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么。陈彻闻言也低头打量起珠钗。
简青兮与宁简对视,轻声道:“可否将珠钗给我?”语气甚是恳切。
宁简只冷笑不语。
简青兮叹了口气,道:“那么……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说完忽然猛力击掌五下。
众人一怔,却见客栈后堂里快步走出四个厨子装扮的中年汉子,满脸灶灰,衣衫油腻,但眼神明锐,步履极为沉稳有力,显是武功不低。
岑东流道:“呵,原来简公子早早便在客栈里设下了埋伏。”
简青兮微笑道:“怕被诸位高人识破,没敢让他们扮成堂中伙计。”
到此刻众人才恍然明白,先前简青兮屡次轻轻拊掌,多半也是在向后厨传递暗语。
严春叹道:“苏州简家本是武林中的堂堂正派,简公子却执意要带简家走上邪路么?”
简青兮淡然道:“世上那么多邪门歪道不走,偏要走正道,岂不是太蠢了些?”
严春与岑东流对望一眼,忽然齐掠向简青兮,想要将其擒下;与此同时,卓明月也高跃而起,以拳作棍,直直砸向简青兮额头;简青兮身形闪动,出手如风,顷刻间与三人各对了一拳,矮身拧腰,倏忽掠到了门口。
三人各自踉跄退步,心中骇然,均想:简青兮所受内伤竟似远比自己要轻!他们三人先前被薛秋声震伤,后又耗损内劲为雷缨锋疗伤,此刻几已竭尽气力,渐次坐倒在地,只觉一股冰寒的拳劲如雪水般在经络中融化蔓延开来,一时间动弹不得。
宁简眼见简青兮身法迅疾,拳劲沛然,似乎先前只是假作被“闭口蝉”震成重伤;一时间持刀在手,心中惊疑不定。
“还等什么?”简青兮堵住门口,回身招呼四名手下,“快快将这些人都杀了,不然我可有些无颜面对他们了。”言毕转过头去,似不忍再看。
那四人当即扯去外衫,露出一身灰色劲装,大步走向岑东流、严春等人。
楚轻鸿、张轻鹿仗剑当先,各自拦下一人,激斗片刻,牵动了内伤,渐渐不支;严知雨挥振丝带,独自拦下了两人,嘴角不住地溢血,出招减缓,也是险象环生。
严春勉力侧头,瞥见雷缨锋仍自闭目调息,不由得面露苦笑。
简青兮背对堂中,轻叹道:“人生在世,乐少苦多,在下及早帮诸位脱离苦海,也是一番好意。”说完张望长街,又喃喃道:“只盼温楼主晚些到来,不然我只好将他也杀了。”
说话中,宁简脚下踏步,疾掠而起,刺向简青兮后颈;半途忽被一个灰衣汉子出拳击偏了手腕,扭头望去,张轻鹿却已被击倒在地,生死未卜。
宁简闪身欲绕过那灰衣汉子,但那人身法灵动、拳术沉稳,宁简连连移步竟都甩不开他,内息一阵急乱,不得不疾退数步,运功压制内伤,只觉周身僵滞难动。
简青兮头也不回,随口道:“这位宁姑娘生得很漂亮,还有些用处,且先擒下不杀。”
那灰衣汉子冷声答应,朝着宁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