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返回客栈,却见严知雨正为江海余倒茶添饭,江海余默默吃喝,满脸血污已被擦拭干净,露出了清瘦苍白的面容。
简青兮仔细打量了江海余许久,笑道:“这弓魔的模样倒是老实,哪里像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了?呵呵,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岑东流道:“不错,简公子的模样也英俊得很。”说完不待简青兮接口,便转头看向严春,笑道:“严公子,你家侍女将弓魔服侍得挺好呀。”
严春哼了一声,道:“知雨,谁让你给他擦脸了,也不怕弄脏了自己的手。”
严知雨顿时神情紧张,双手捏着袖口,低下头不敢说话。
少顷,韩昂苏醒过来,环顾满堂,却有许多陌生面孔。陈彻见他脸色茫然,便一一将众人身份说了。韩昂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哈哈笑道:“没曾想竟能遇到这么多武林高人。”
当即勉力站起,走到堂中间,抱拳道:“在下韩昂,是个刀客,幸会诸位。”
众人纷纷道:“幸会。”
岑东流道:“不知韩兄弟师承何人?”
韩昂道:“我师从冀州刀客梁炯。”说完见众人神情疑惑,似乎都不知“梁炯”是谁,便又道:“先师不是武林中的成名英雄,在下更是人微言轻,只是……只是稍后温楼主到来时,恳请诸位能让在下也对温楼主讲几句话。”
岑东流道:“那自无不可。”
严春微笑道:“我看韩兄神情如此凝重,想必是有极要紧的话要说与温楼主吧。”
韩昂一怔,摇了摇头,随即却又点了点头,道:“多谢诸位。”言毕走回坐下,低头看着手里的断刀,不再多言。
众人闲谈了一阵,才见楚轻鸿缓步走回,静静坐在张轻鹿身旁。张轻鹿犹豫片刻,道:“楚师姐,吃些饭食吧。”
“嗯,你也吃些吧。”楚轻鸿点了点头,脸色淡然如常。
严春沉吟片刻,道:“眼下咱们都受伤不轻,若再有强敌赶来,怕是不妙,只盼温楼主与雷兄快些来到客栈。”
宁简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不妙,到时只要严公子燃起毒蜡烛,便能将强敌一个个都毒倒了。”
严春轻叹道:“宁姑娘言重了,先前在下偷换蜡烛,正是为了救咱们大伙儿的性命。我那蜡烛里掺了薲草的粉末,燃出的烟气能让人神思飘摇,手足酸软,却绝不致命,当时若能将薛秋声迷倒,在下自会即刻为诸位解毒。”
岑东流冷声道:“是么,那可真是多谢严公子了。”
严春笑呵呵道:“岑兄不必客气……”陈彻忽道:“那薲草是温歧给你的吗?”
严春脸色微变,讶然道:“陈兄弟这话,在下却听不懂了,这草药是我自己家的,却与温楼主有何关系?”
陈彻道:“我只是记得温楼主的货担里卖得也有薲草,所以随口问问。”
众人面面相觑,却听严春淡淡道:“嗯,藏玉楼收罗天下奇珍异宝,温楼主若也有薲草,倒也不足为奇。”
简青兮忽然叹道:“早知严公子有此妙计,在下也不必假意与薛秋声结伙了。”
岑东流哈哈笑道:“如此说来,简公子假扮成天音宗门徒,在夜雨中忽施偷袭,擒住陈兄弟,扬言要夺走弓魔,却也都是一番好意了?”
“不如此,实难取信于薛秋声,”简青兮语声诚挚道,“在下素知薛秋声修为深湛,心思狠毒,为求稳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诸位不妨细想,在下可曾伤及诸位中的任何一人么?”
众人闻言相望,均想简青兮自露面以来,似乎确也只出过一次重手,便是捅在薛秋声的腰腹上。
严春忽道:“简公子说‘素知’薛秋声狠毒,却究竟是从何而知?”
简青兮一怔,似是被问住了,片刻后才微笑道:“嗯,家父生前与薛秋声打过交道,正是他老人家从前告诉在下的。”
岑东流道:“嘿嘿,原来令尊泉下无知,泉上却有知得很。”
此言一出,简青兮的目光瞬息冷锐起来,站起与岑东流对视。岑东流端坐饮茶,斜眼看着简青兮。
片刻后,简青兮忽而一笑,重又坐下,道:“诸位若还是信不过在下,那便请动手吧,在下听凭处置,绝不会有一丝抵抗。”
堂中一时间静住。
简青兮道:“既然如此,多谢诸位相信……”宁简似是不耐听简青兮聒噪,渐听眉头渐紧,忽道:“陈彻,你去喂马,等见过温楼主,咱们便走。”
陈彻答应一声,出门而去。
宁简走近韩昂,问起他的伤势,韩昂道:“先前不知怎地就被姓薛的震晕了,倒也没什么大碍。”
宁简见韩昂气色还算健旺,便点了点头,默默回想众人伤情,似乎内功修为越是深厚,所受薛秋声震伤便越剧烈,譬如岑东流、简青兮所受内伤瞧上去就要比张轻鹿重得多;唯一例外便是严春,她本以为严春武功低微,可严春方才却是吐血数次,虽强言笑语,目光脸色却极是萎靡,伤得似比自己还重。
正自沉思,忽见陈彻抱着一人奔进门来,众人转头望去,霎时间都惊呼起来。
——方才陈彻来到马厩边,却闻见一股血腥气,一惊之下,走进马厩里,只见地上横躺着一人,短衫焦黑,遍布烧痕,赫然竟是雷缨锋。
陈彻立即将雷缨锋抱起,却觉其身躯比自己料想中更要重得多,摇摇晃晃地奔回了客栈。
岑东流抢步上前接过雷缨锋,将其平放在地,但见雷缨锋双目微闭,眼中、耳中以及口鼻中都淌出了细血,不禁深深皱眉。
岑东流伸指探了探雷缨锋的鼻息,又捏住其脉门,片刻后道:“还活着。”
一瞬间众人神情各异,简青兮淡淡道:“在下久仰雷兄大名,没想到初次相见,竟是这般情形。”
卓明月走近雷缨锋,俯身弯腰,端详了片刻,摇了摇头。
严春道:“先前方兄离去时,咱们也曾到过马厩,却未见到雷兄。想来雷兄是不久前才赶回,只是重伤不支,没能走进客栈便晕厥过去。”
岑东流一边为雷缨锋渡入内力疗伤,一边道:“不知是何人,竟能将雷兄伤成这样。”
严春轻叹道:“岑兄,你当真认不出雷兄衣衫上的烧痕么?”
岑东流一怔,低头端详片刻,神情渐凝,喃喃道:“木余刀,这是木余刀……阮青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