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世出生在馒头山脚下,馒头山与唯一穿过村庄的柏油路“隔沙沟相望”。天晴的时候于世跨过沙沟去上学,涨山水的时候,要翻过一座大山跨过一座桥才能到学校。
为了以后生活方便,父亲决定将家搬到柏油路旁。父亲拿出家里一块面积一亩多点、土质较好的沙地,跟村上的一家人换了一处面积五分过点的宅子地。宅子地紧挨着打麦场,出门就是柏油路,再远处就是馒头山,眼界开阔,交通便利。
为了尽快得到批复,父亲专门杀了一只大公鸡,备好白酒,托村支书请了同民乡的分管宅子地批复的领导到家里。于世放学回家,发现家里来了四五个陌生人,大大咧咧坐在炕上,父亲和村上的支书陪着喝酒,母亲在厨房忙着爆炒鸡肉。于世闻着浓浓的香味,边咽着口水边摇着鼓风机。于世明白,锅里的肉只能闻不能吃,是属于堂屋那些人的,他们手里有章子,关系着搬家的大事。
母亲看着于世眼馋的样子,看了看堂屋门口,悄悄问道:“娃儿,是不是闻着挺香?”
“嗯嗯,比过年吃的肉还香。”
“你都没吃,怎么知道?”母亲笑着说。不过看到于世乖巧懂事的样子,母亲揭开锅盖,用筷子夹了一小块瘦肉吹了吹热气,送到于世嘴边:“娃儿,你尝一下,是不是烂了。小心烫着。”
永窑县方言中,“烂了”就是熟了的意思。
于世高兴地张开嘴,帮母亲“鉴别”起来。等于世长大了才慢慢懂得,当时母亲只是找了一个最好的方式让于世吃了一块鸡肉。
两个小时过去了,桌子上一大脸盆鸡肉变成了一堆堆骨头,四瓶白酒也是底朝天了。看着村支书陪着那些领导红光满面摇摇晃晃地离开,父亲转身就问母亲:“你和娃儿是不是没留下点肉吃?”
“怎么留下?炕上那么多人都不够吃哩。”母亲边用抹布擦桌子边说,“我到无所谓,娃儿肯定眼馋,只给他只尝了一筷头。”
“你感觉事儿能办成不?”母亲有点不放心。
“反正桌子上说好了,他们满口答应。这应该不是啥难事,我明天就去乡镇府。这些人吃习惯了,要趁热。”
“嗯,赶紧把事情办利索,这些人擦干净嘴说不定就忘了。”母亲也提醒着父亲,“明天记得把柜子里的那盒兰州烟带上,到时好搭话。”
父亲第二天一大早骑着自行车就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喜滋滋地拿着签了字盖了红章子的批文回来了。
还是一只公鸡和四瓶白酒的面子大。父亲说,等他去的时候,领导夹着公文包正准备去县上开会,外边司机已经站在轿车旁开了车门。领导立马让工作人员带着父亲到办公室出了文件盖了章。“再迟上半分钟领导就走了,这事说不定耽搁下来了。”父亲有点庆幸地说,“这么巧的事给我们盖新房子开了个好头。”
“盖了就好,盖了就好。”母亲将批文小心地夹在于生用过的一本旧书里,锁在柜子的角落。于世不知道母亲所说的“盖了就好”,是说盖章子还是盖新房子,反正看着她和父亲聊着挺开心。
因为人多,父亲没好意思拿出烟给领导,最终那盒兰州烟又被父亲放到了柜子里,紧挨着夹批文的那本书。
宅子地批复了,下一步就要平整土地、挖房屋基础,还要买砖、水泥。沙子可以从沙沟用架子车拉上来,算是免费的。
两个月过去了,新房子基础工作基本做完了,父亲和舅舅们也已经打好几间房子的骨架,将老房子的门窗也拆过去装上了,房子一点一点成型。记得刚开始,老房子的门窗被拆走后,于世和舅舅就住在老房子的草棚里。天气热,晚上随便铺一个床单躺在草堆上,第二天起床满身是杂草的味道。
搬家上梁需要黄道吉日,但那几天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大家担心不早点上椽子压瓦,房间里雨水太多,潮气就不容易散去,墙壁也会掉灰。
经过商量,父亲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在大雨来临前一天搞了一个简单地仪式,放了鞭炮撒了面豆,上梁、封顶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