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市,留给于世最深的印象,无疑是牛肉面的味道。因为省钱,父亲每次总是要上一碗面,让于世先吃,等于世吃饱了,父亲就打开包,掰几块馍馍放进汤里泡着吃点。
“用钱的地方多,我们省点钱,到时多买上点药,就少花点钱在车轱辘上。”父亲每次出发前总是这样跟烧馍馍的母亲说。
九十年代的兰州,医院里的骗子和大街上一样多,每次都是组团行骗。有一次,父亲和于世到医院去,在走廊里,看见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身上突然掉下来一个报纸包裹的东西,一看形状就是一沓钱。于世看见了前面人身上掉下的东西,准备跟父亲说。
“不说话,不管!”父亲握着于世的手紧了紧,继续拉着于世的手向前走。
于世很好奇父亲为什么不去捡起来。这时忽然一位妇女跑前几步捡起了包裹,堵住了父亲的去路,“大哥,你看这是前面人身上掉下来的,我们找个地方看看,分了”。妇女像做贼一样,左顾右盼后顺手撕开了包裹一角,最上边是一张百元大钞,接着兴奋又快速地在父亲眼前晃了晃,然后怕别人看见似地很快收起来了。
“不用,我们还有事!”父亲回答地干脆利落,拉着于世绕开妇女快步向前走。
“大哥,这是钱,我们去看看,到时你多拿点……”妇女紧追不舍。
父亲没接话,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于世回头看见那个妇女钻进了旁边的楼道,不见了。
“爹,看着是钱。”于世有点好奇又有点不甘心地说。
“前面掉东西的男的,和后边的这个女人是一伙的,都在演戏。”看着于世半信半疑的眼神,父亲继续解释,“那里边只有上边一张钱,下边全部是白纸,她骗你到人少的地方,是要抢走你身上钱。”父亲的手紧紧攥着于世,边走边说。
再后来,于世和父亲看见大街上围上来搞推销的人,总是躲得远远地,于世也慢慢相信,这样的馅饼再怎么也不会掉到自己的手心。
父亲和于世前前后后看过五六次眼睛,每次都是急急忙忙赶车。最后一次,父亲终于带着于世到被誉为“天下黄河第一桥”的中山桥转了一圈,顺便照了一张照片。于世忘了当时照相的情景,只记得自己穿着短裤,被父亲抱上去坐在太阳晒烫的桥墩上,屁股底下火烧火燎,对那座建于清光绪三十三年的铁桥反而没有多少印象了。
父亲还带着于世到白塔山转了一圈。白塔寺建于元代,后来于世长大了才略微知道一点,白塔山听说是为了纪念去蒙古谒见成吉思汗而病故于兰州的一位西藏著名喇嘛而建造的。
无论是看病还是游玩,于世只要是和父亲一起,总感觉很踏实。父亲对社会有种与生俱来的警惕,每次外出,总是提前带好钱物,想清楚路线,而且在外边警惕十足,做事情小心翼翼。这和父亲的成长有关。父亲六岁多,奶奶就去世了。爷爷儿女六个,父亲最小,也是奶奶去世后吃得苦最多。自己的哥哥姐姐成家早,父亲基本上靠着自己的一点防范意识慢慢成长。刚结婚不久,父亲跟着村上人去背水泥,瘦弱的父亲坚持了两个月,晚上睡在简陋的板房,老鼠出没,咬了父亲的手指,加上水泥厂灰尘多,结果感染了,全身肿痛,差点有了生命危险。
回家休息了一段时间,父亲就打算跟着大舅子学木匠,后来几十年基本以做木匠活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