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玉和燃望尚未完全恢复行动力,暂且留在原地。鲁德和莱贝尔兴致勃勃地把湫白捆得结结实实,在她身旁盯梢。蓝凌何和碶会长一起把祭殿的入口堵死,继而跟着爱尔莎去找冰棺与棺中的枢纭玖。
爱尔莎等五人一路走一路脸色变化,阿伦戴尔和蓝凌何算是有心,悄摸摸地数着见到了多少具尸体。等找到冰棺,二人一对数,一方说八十九,另一方九十二。
爱尔莎睨着碶会长:“这都是你干的?”
会长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道:“没事,这些人都是三四级的,过几年和结果子一样全能长回来哦。”
一原祭拉起眼皮,淡淡地道:“爱尔莎是佩服你的战力,当然,你下手是有些很。”
碶会长无奈地耸肩道:“他俩其实数少了,不少人我直接给抹消了哦。”
蓝凌何摇了摇头,轻叹道:“此战之后,通道一定人满为患。”她勾了会长一眼,“到时候再把你征作通道管理者哦,没得跑,叫你手黑。”
会长嘟嘟囔囔:“我真是费力不讨好啊,你们都乱咬人……”
始终没吭声的阿鲁戴尔瞪了他一眼。
银玉已把开棺之法告诉爱尔莎,五人来到冰棺前,将它开启,枢纭玖确在其内。
他之前受到一原祭的透心一击,此时状况极差,面孔惨白,唇无血色,断断续续的呼吸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
重见天日的枢纭玖看见五人,先是惊愕片刻,随即显出惶然焦急之色,极其费力地挤字道:“菲娅……如……何……了?”
爱尔莎蹙眉,落手在枢纭玖的肩上拍了下。他的面色立马好转,能缓缓从棺中坐起。蓝凌何给了四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回避片刻,她有话要单独对枢纭玖讲。
四人倒也放心地走开。有他们在,蓝凌何就算闭着眼让枢纭玖打,转眼又会活蹦乱跳。当然,枢纭玖清楚现在的状况,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出手。
蓝凌何刚想说话,可总觉得背后有八只眼睛,甚是别扭。回头对他们轻轻一笑,随即抬手架起一方小空间。
四大会长的心头齐刷刷地冒野火。
他们好心给蓝凌何当保镖,居然被嫌弃!
蓝凌何面向枢纭玖,轻松的神色旋即收敛,声音冷淡道:“不属于菲娅的力量,已离她而去。”
枢纭玖神情陡变,心跳加速,胸口的伤又开始渗血。他怒吼道:“你们把她怎样了!”
蓝凌何抬手擦去他嘴边新鲜的血迹,道:“菲娅将我们完全压制,但最后关头,是菲娅最瞧不上的鲁德逆转死局,用‘言灵’回收了‘意念控物’。”
枢纭玖面上尽是怀疑。
蓝凌何淡笑:“你是将死之人,我无需骗你。”
枢纭玖垂下眼,静静地想了很久才道:“你们会如何处置她?”
蓝凌何反问:“你觉得呢?”
“菲娅只是个三级之人,对你们构不成任何威胁。她虽是皇女,但把她当作人质以要挟皇室,只会是无用功。”枢纭玖抬起头,眸中尽是恳切,“请你放过她。”
蓝凌何表情平静,目光中闪着熹微的蓝芒,让人知道她心有波澜,却读不出她真正所想。
“在你心里,我们,不,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会折磨一个三级能力者?会将过气的皇女当做人质?”
枢纭玖不语。
蓝凌何正声道:“你可以说我粗鄙庸俗,不讲究形式。但我的底线,或许比你们皇室之人都高。”
枢纭玖冷笑:“你自诩比我们好?哪里好?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马上就会被你们血祭!”
蓝凌何淡淡道:“枢纭玖,你不知我心,没资格乱猜。”
枢纭玖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蓝凌何回手勾起他的下颌,把他的脸摆正。枢纭玖想往后仰,让她脱手,但凭他现在恶劣的身体状况根本挣不开。她仔细端详那如山峦般浩远的眉宇,清朗明俊的五官,深邃的墨色眸子,还有哪怕命绝之际,唇边仍含着的肆意洒脱的气韵。
她道:“你和他真的很像。看十次,我或许会弄混两次。”
“外表像又如何?”枢纭玖的眼神冷若冰霜,“这躯壳已经是你的了,随你处置。你可以血祭,可以尽情折磨,我不在乎。但有一点你很清楚——”
蓝凌何的手指微微加力,压入他的下颌。
枢纭玖低沉而认真地道:“我爱菲娅。你在我心中,连半个角落都得不到。”
蓝凌何眼神微冷,指甲掐进肉中:“你说这话,不怕起反效果?女人的嫉妒可不讲道德。”
枢纭玖道:“你心中无我,为何要怕你嫉妒?”
蓝凌何反问:“若你百分百确定我心中无你,又何必强调此话?”
枢纭玖嘴唇绷紧成一线,正视她许久,道:“不管怎样。你的心情,与我何干?”
蓝凌何旋即松开手,用力把他的脸向一旁甩去。
“你真不是个聪明人。你知我对你心有愧疚,若你骗骗我,哄哄我,我兴许会心软。如此直截了当,让人实在不痛快!”
枢纭玖毫不动摇:“我是骑士,不会虚与委蛇,更不会放下尊严去讨好别的女人。”
听此话,蓝凌何的怒火突然化作笑意。她嘴角轻翘,故意凑近他的面孔,近得能嗅到他腥甜的呵气。她温声问:“那么第一骑士,你到底如何看待我?说得好,我便不为难菲娅。”
枢纭玖和她交换着鼻息却没有半点暧昧之感,正声道:“我不恨你,但也对你没有任何好感。”
“哪怕我要血祭你,你也不恨我?”她柔软的吐息打在他苍白的颊上。
“只要你放过菲娅,我不恨你。”
蓝凌何笑靥浅淡,轻轻在他的前额吻了一下。
“好。”
枢纭玖心一紧,胸口积郁的痛缓缓延伸到全身各处。他的眼底渐渐漫出血色,嘴唇如同覆着清灰。伴随耳鸣起起伏伏,他的脑中乱作一团,只能怔怔地看着蓝凌何,愈发觉得这女人的所思所想实在是扑朔迷离。
蓝凌何知他命不久矣,随即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枢纭玖,你听我说。你可以不了解我,可以不待见我,但有一点我希望你相信——”
她的瞳孔中弥漫着浩浩荡荡的蔚蓝,仿佛能将人的心神摄去。
“我用血祭,是为救人,更准确地说,是为救你。下次见我,你便会明白。”
枢纭玖愣住。
救他?
下次见面?
他隐隐意识到什么,心脏想要加速跳动却愈发得无力,脉搏轻薄如落雪。
“再会吧。”
蓝凌何转身即走。顺手撤下空间壁,脚步极其轻快地离开,再不回头。
枢纭玖脸色青白似石灰,嘴唇止不住地发颤,半个字都说不出。他合上眼睛,缓缓滑入棺中,耳畔一片宁静。
蓝凌何对靠着墙根闭眼假寐的一原祭道:“久等。”
一原祭撩开眼皮:“聊完了?”
蓝凌何轻笑道:“交给你了,别出岔子。”
一原祭懒洋洋地走去,和蓝凌何擦肩而过之时,他放慢脚步,将声音压到最低:“你最好把我们要做的事和爱尔莎说明,枢纭玖是主魂,‘灵魂合一’后还要靠爱尔莎来消除他的记忆。”
蓝凌何淡淡道:“再说吧。”
一原祭眯起眼睛:“真是敷衍。”
蓝凌何笑而不语,径直走回碶会长和爱尔莎中间,加入靠墙站的保镖队伍中。
一原祭品着她的语气和神情,若有所思地摇头晃脑,殷红的眸沁上笑意。
爱尔莎余光扫过蓝凌何没有半点伤悲的面孔,道:“真冷酷,亏你下得去手。”
蓝凌何摇头:“身子而已。如会长所说,精神力这大树的本体还在,肉身不过是果子,结了一茬又一茬。”
会长笑嘻嘻道:“果子长了暮川汐的脸哦,你也真舍得揪下来啊!”
蓝凌何皮笑肉不笑地道:“若是你,我不仅舍得揪,还能下嘴啃。”
会长默默地吞咽了一下。
蓝凌何随后转头,想问问爱尔莎和银玉缔结契约后的感受,却见身旁换做了阿伦戴尔,爱尔莎不知何时已然溜到人群的边缘,就像故意疏远她似的。
她于是隔着阿伦戴尔,俯身侧脸问:“爱尔莎,你是不是可以随时感觉到银玉的力量状态?”
爱尔莎想了想,道:“不太明显,不过危急关头是有感觉的。”
会长把脖子抻得老长,露出满脸讪笑的脸孔:“人肉监控器哦!”
爱尔莎金眸微闪,柳眉轻蹙,似有心事,竟没理会他的调侃。
阿伦戴尔问蓝凌何:“你和枢纭玖刚才都聊什么呢?”
蓝凌何垂下眼,声音放低:“他求我放过菲娅。”
阿伦戴尔严正地睥着她,方脸绷紧,语气强烈:“他求你?那你如何做决?”
蓝凌何用胳膊肘有聊没聊地捅了捅他的腰窝,力气挺大。阿伦戴尔挨了一下,连忙躲开,登时竖起眉毛,似乎有又要来气。蓝凌何叹了一声,一副犯愁的神情,嗔道:“别这么凶。”
阿伦戴尔严肃地盯着她,金眸炯炯:“这是要事,认真些!”
蓝凌何这才缓缓抬头,目光平静而郑重。哪怕她的衣着如何乱得不修边幅,这眼神仿佛将一切盖过,让她的周身笼罩着止水般的明蓝,浩渺得令人不敢触碰。
爱尔莎偷眼看她的眼神,似欲言又止。碶会长插着腰,一副瞧好戏的样子,等待蓝凌何如何压过盛气凌人的阿鲁戴尔。
蓝凌何开口,语焉凛然,不容置疑。
“我保菲娅,谁都不许动她。”
三人皆是一愕。
一原祭此时大功告成,溜溜达达地往回走。听见这话,他笑得意蕴深厚:“留着三皇女,以后有大用。”
蓝凌何的眸光挪到他的脸上,她不知一原祭说此话是一如既往地装老道,还是真的摸清了自己的所思所想。而一原祭故意打了个哈欠,仰着头,清瘦白皙的五指捂住嘴,躲过她的视线。
阿伦戴尔思忖少许,点头同意。
蓝凌何来到爱尔莎身旁,温声道:“若是菲娅想寻死,能否请你开导她?”
爱尔莎轻轻点了下头,继而侧过身,对蓝凌何始终躲躲闪闪。
五人大事已成,功德圆满,便抛下空棺,回大殿找其余四人。蓝凌何总感觉爱尔莎在偷眼瞧她,而且眼神中堆满了话语。可每次蓝凌何凑过去,她又同极相斥般倏忽避开。
碶会长双手背在脑后,走得极其逍遥,顺口问:“我们是直接回去呢?还是把这皇城灭了?”
一原祭道:“此地还有大祭司、第四骑士以及万余兵卒。想清干净这些人,实在耗时耗力。”
阿伦戴尔道:“最好能把大祭司收作俘虏。”
一原祭慵懒地摆摆手:“如你所见,皇室建筑足有几千幢,且地下暗有勾连,全是密道。就算我们把地皮掀开,大祭司还是能躲在意想不到的沟道里。寻他,实在不易。”
碶会长点头:“你永远都抓不到一只认路的地鼠哦。”
一原祭想了想:“不过那些兵卒,让蓝凌何清理一下也未尝不可。”
碶会长一喟:“论群体攻击……唉,我完全比不过她呀!”
三个少年正走在前,他们齐齐回头,想征求蓝凌何的意见。可刚身子还没扭转,他们顿时脚步顿住,怔愣在原地。
她俩……在干架?
蓝凌何正拽着爱尔莎的胳膊,站定不动,脚下稳如扎根。爱尔莎用力想甩开她,可蓝凌何的力气很大,她又柔弱,扭来扭曲也挣脱不开,粉发飘扬得凌乱。爱尔莎急得满脸委屈,都要出眼泪了,活脱脱良家女被恶霸挟持的模样。比起方才被湫白横刀在颈时的镇静,她此时狼狈得简直换了个人。
一原祭愕得敞开嘴,阿伦戴尔眼睛发直,碶会长没忍住,噗笑出声,不小心把后仰的脖子别得“嘎嘣”一声。
蓝凌何拉得很紧,五指在爱尔莎的胳膊上握出红印子。她不断追问:“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直避开我?”
爱尔莎放弃挣扎,垂下头,视线泛潮地溜着蓝凌何的手。
蓝凌何严声道:“爱尔莎,若是对我血祭枢纭玖此事有看法,你尽管直言。这的确不光彩,但事实并非你想的那样。”
爱尔莎不语,只是频率稳定地摇头。
蓝凌何不懂她摇头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计较此事,话音继续加重:“爱尔莎,我做事问心无愧,请你相信我!”
爱尔莎眼帘垂得更低,面颊发红,似是有气,似是有愧。
阿伦戴尔关切道:“你没事吧?”
一原祭摇摇头,心道:女人,真麻烦。
碶会长看得云里雾里,蹑手蹑脚地走近,半俯下身子去瞅她的脸,嘴里嘀咕:“会不会是在棺材中关了几天就魔怔了呀?你有幽闭恐惧症没有啊?”
爱尔莎马上弃下娇滴滴的可怜样,秀眉挑起,空出的手由上至下给碶会长的头上“唰”地来了一记手刀。
会长满脸委屈地退后,摸着被拍下去的头发,嘴中不依不饶:“绝对是不正常了……”
蓝凌何随手一扇,一股大力将搅事的会长带出几米。她松开爱尔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语气放缓道:“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好吗?”
爱尔莎眼神极其复杂,着是在心中挣扎。她细细打量蓝凌何的表情,这才轻声喃喃:“你将第一骑士的灵魂合一,那之后,雪集……你会怎么对他……”
说罢,她眼光波动,睫毛簌簌地颤。
一原祭听之,先是一愣,随后立马翻了个顿悟的大白眼。他这才意识到,站在爱尔莎旁边时,内心独白就成了放声朗诵,合着自己琢磨的事情全被爱尔莎听了去。
爱尔莎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不会擅自动用读心,可一原祭是典型的思绪泛滥型,他心中的嘀嘀咕咕滔滔不绝地往她耳中灌。而她听了个开头便再停不下来。他的话仿佛在她的心房内放入一只扑棱翅膀的鸽子,乱飞乱撞还四处掉毛,搅起千头万绪。
爱尔莎知道,若蓝凌何成功拼合两个灵魂,暮川汐瞬间晋级至七级下,那时的他便能与“意念控物”并驾齐驱,堪称绝配。
而雪集会如何?
他不会明争,不会暗抢,或许会选择默默离开,如清雪般升腾……
爱尔莎决定和银玉在一起,便不会再三心二意。但雪集在她心中的一席之地如何都清不去,那是被永远封存的爱慕。故她为雪集忧心忡忡,为他心烦意乱。迭起的念头如一柄柄小刀悬着,爱尔莎每看蓝凌何一眼,刀片便在她的心头剐一下。
听她终于道出心事,蓝凌何微不可查地一滞,表情继而变得温和。她柔声道:“原来你在担心他?”
爱尔莎点头。
蓝凌何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会想出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她顿了顿,强调道,“定然会。”
爱尔莎深深吸气,扬起下颌,眼光不再躲闪,表情肃然地讨要她的真心话。
“你确定?”
蓝凌何道:“确定。”
“你保证?”
蓝凌何点头:“我保证。”
爱尔莎犹豫片刻,反客为主地拉住蓝凌何的胳膊,严声道:“你若负他,我绝不饶你!”
爱尔莎极少掩饰心思,说变就变。时而调皮狡黠似林间精灵,时而清纯柔弱如即将出阁的闺秀,时而凶猛得好比发飙挠人的猫,时而强硬像白浪冲刷的鹅卵石。
蓝凌何很喜欢她的率真。她认真道:“我也不会饶恕我自己。”
爱尔莎这才满意,于是将手伸入贴身的口袋,摸出个小物件。她将其密实地藏在手中,随后缓缓举到蓝凌何面前。
蓝凌何的心跳莫名加快。
阿伦戴尔和一原祭不由自主地凑上前,想必这手中之物便是爱尔莎举止异常的真正原因。碶会长好奇心大盛,脚底抹油地滑过来,脑袋钻入二人之间。
爱尔莎翻转拳头,手心冲上,缓缓打开拇指和食指,极其神秘地将手中之物只露出边缘。
蓦然间,一缕光被吸引得改变方向,无声地射入她的手中。
众人的眼中顿时异彩斑斓。
爱尔莎听着他们愈发急促的呼吸,将手完全打开。
光芒跃出,灿烂夺目。明媚似冰花沐光,变幻若彩霞织锦。从各个方向望去色泽不同,异彩纷呈,美得让人窒息。
是一枚戒指。
价值不菲之物对碶会长有天生的吸引力,比如曾把他害死无数次的墨碑,他收藏的无数宝贝玩意,还有耶奇罗携带过的界碑。但看到这戒指的第一眼,他的反应不是伸手去抓,而是用手遮眼。
……否则就要被晃瞎了。
阿伦戴尔看久了不由得眼晕,视线模糊,连忙扭过头。不单如此,他更是生出些前所未有的感觉。心田的厚土似被一根幼苗顶破,而幼苗却极度缺水,叶子尚未舒展,却一个劲儿地向下扎根、扎根,往坚硬的心底猛钻。他觉得眼角酸涩,很想感慨,又似乎少了什么,升腾出莫名的渴望。
若有闲暇细品这滋味,正是单身之人参加好友婚宴的生无可恋。
唯有一原祭见过的好东西甚多,新奇感一会儿便褪去。他手指抵着下颌,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众人的表情。
爱尔莎携起蓝凌何的手,将她的掌心摊开,把戒指转交给她。蓝凌何咬着下唇,眸光发颤。她不由自主地将其攥紧,仿佛握着一颗有温度的星尘。
“这是你前世留下的最后的东西。”爱尔莎用十指环合蓝凌何的手,用力紧了紧,郑重道,“收下吧。”
蓝凌何已然猜出此为何物,却还是想听爱尔莎亲口说,便低声问:“你在棺中所得,为何给我?”
爱尔莎嗔道:“明知故问。这是雪集打造的订婚戒指,我留它作甚?拍卖不成?就算拍卖也只能卖给你吧?”
蓝凌何的手在发颤,她突然觉得这小小的戒指沉重且烫手。可越是如此,她便越想把她攥住,紧紧不放。
爱尔莎笑得轻快可人:“别多想了,物归原主,我也算放下心。”
蓝凌何眼底发酸,鼻翼颤了颤,面有薄红。她突然倾斜身子,重心靠前,一把抱住爱尔莎,将头埋在她的肩窝上。
爱尔莎拢住她轻颤的肩头,抚摸着她的长发,温声道:“好好留着,万一日后派上用场,我第一个祝福你。”
蓝凌何微微点头,哽咽了许久,终于颤声挤出两个字。
“谢谢。”
爱尔莎笑着拍拍她的后背,让她别哭。而蓝凌何起身之时,爱尔莎的目光瞬间凌厉,狂瞪那三个目不转睛地围观的。
阿伦戴尔轻咳一声,随即转头走开。一原祭负手向前走,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碶会长夹在二人之间,时不时回头偷眼瞄向蓝凌何。
蓝凌何擦掉眼泪,在身上寻摸半天,没有找到一个干净且完整的口袋。她的目光抬起,正落上阿伦戴尔后颈的金链子,眼睛顿时一亮。她消无声息地接近阿伦戴尔,随后勾手把金链截下手指长短的一段,两手捏着两段,缓缓将其拉长、延展,再穿过戒指,闭合接口,继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她把戒指放在衣服内侧,贴身戴着,护在心口。
爱尔莎见之,会心一笑。
五人很快回到大厅,众人汇合后,莱贝尔极其热心肠地变出三个分身,分别背上被催眠的菲娅、五花大绑的湫白,以及睡得正熟的湫灵。他们隐约听见祭殿的周围人声嘈杂,伴随脆亮的甲胄撞击声,想必是镇守皇城的军队已至。
蓝凌何以通天之塔为目的地,将一行人瞬间转移至塔的上层。他们在窗前站成一排,俯瞰皇城。
密密麻麻的军士仿佛地面上成群结队的黑蚂蚁,银灿的兵器时而泛出明光,仿若发光的触角。第一、三、四骑士麾下共计万余人,此时在皇城中东闯西逛、横冲直撞,好不喧闹。
站在通天之塔下望,不难察觉出军队的混乱。没有骑士做总指挥,其下统领各自分兵,六百到一千人为一支小队,纯粹如没头苍蝇般见哪儿搜哪儿。但以他们此刻的状况,被近千三四级能力者包围,必然是你死我活的恶仗,轻则元气大损,重则减员。
众人看得心惊,连连抒出劫后余生的浊气,满心盼着早些回去。他们纷纷望向蓝凌何,等她将众人转移至空间通道中。
蓝凌何贴着玻璃踱步,围着通天之塔外围走了个圆周,神色变得古怪。她似是不甘心,又走了一圈,速度放缓,众人的目光寸步不离地随她挪动。
鲁德舔着发干的嘴唇,嘴巴张张闭闭,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燃望和银玉并排站着,二人皆清净,沉着稳重。
蓝凌何紧皱双眉,一声不吭,表情凝重地开始走第三圈。
天空阴沉,浓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众人的耐心马上就要见底。
待蓝凌何脚步停下,阿伦戴尔赶忙拦住她,阻止她走第四圈,焦急问:“怎么了?”
碶会长的心里逛荡着不妙的预感,两个眉头纠缠不休。他紧张地问:“你是在找空间通道?”
蓝凌何点头,紧抿双唇,眼光微乱,面色极其难看。
一原祭道:“如何?”
莱贝尔沉不住气了,哭丧着脸道:“不会吧……”
蓝凌何深深吸气,平复下翻江倒海的心潮,努力换上能让人安神定心的平静语调。
“空间通道,没了。”
此话出口,如小火苗落上引线,众人释然的好心情顿时被轰得火树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