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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吉凶难料的墨碑

四方大陆中央的高塔上,两个高个子、身强力壮的青年抬着底部面积两平方米、高度足有四米的石碑呼哧呼哧地走着。每走一步,他们脚下的震动都传出很远。

走在前面的是个方脸青年,颧骨很低,让本来还算端正的五官显得别别扭扭。他的身材极其魁梧,就算不用能力,双臂平举几百斤不在话下,加上能力辅助,一手托举几吨也不是难事。

他们两人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把巨型石碑从地下三层弄到六层。六层有空间通道的入口,连接四大学院。显然,这石碑要被送到某个学院。

“鑫娜大人,这个……”

在前的青年刚说个话头,突然一口气没喘上来,脸涨得通红。

守在传送门口的穿尖细高跟鞋的鑫娜完全没看到他的不支,目光依旧盯着屏幕,没好气地问:“你们迟到了十七分钟,知道吗?”

在后面抬碑的青年突然双手一坠,察觉到不对劲,赶忙“咚”地放下后端。果然,在前的青年已经撒开手,瘫靠在碑上,脸上的潮红变成青紫色。刚刚还热气腾腾,转眼就死气沉沉。

“我的妈啊!”

他粗壮的一嗓子惊得鑫娜打个激灵。

“这是怎么了?”

鑫娜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一路小跑过来,脸色全是惊愕。她下意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时有时无,但好歹还有。

“你们不是‘巨力’的能力者吗?不是假冒的吧?怎么爬几层楼就累成这样……”

青年不得不打碎牙往肚里咽,毕竟活儿是他们自己揽的。他急赤白脸地嘟囔:“这玩意实在是太重,估摸着有五十吨。其实五十吨也没什么,关键是总有种……”

他挠了挠头,半天找不到准确的形容,于是凑活着比喻:“就像扛个大棺材,不是被压死,而是又急又怕,自己把自己吓死。”

鑫娜使劲瞪他一眼。

这块石碑来头可不小,口无遮拦地用棺材作比,纵使这种节骨眼,被人知道也没好下场。可她也不得不在意青年的话,或许石碑真有诡异。

青年回忆着心肺复苏的方法,双掌交叉,努力控制好力道地按了几下倒地大汉的胸口,然后抬起头,讪讪地瞧着她。

“轮到你了……”

鑫娜的脸顿时白如纸,连忙推辞。

“不……不必了,还是你来。”

她真的不想用自己的红唇碰那发青的肥嘟嘟嘴唇。

青年的眉头拧成结,他第一反应是四处打量有没有监控。若他真的凑上去,这场景太美,最好别被录下来。

正在要下嘴还没下去之时,电梯门一开,一个少女走进来。她进门就看到两米长四米高的石碑挡在传动通道入口,不禁轻咦一声。

她的身影被挡住大半,鑫娜瞟见身着浓绿色大衣、戴黑色帽子的身影,情急之下也没管来人是谁,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喊道:“赶紧去叫人!这儿有人快不行了!”

“不行了?”

少女疑惑地重复她的话。

“是啊,他就和中邪了一样……”

青年搭话,他急得一头汗,嘴唇还在贴与不贴之间徘徊。

鑫娜没好气地道:“还傻站着?你赶紧去二层找医疗队。”

没想到少女非但不转头叫人,更好奇地凑过来。

“中邪?可真是稀奇。”

鑫娜这次是真的急了,吼道:“赶紧去找急救,死了算你的啊!”

回答她的却是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好啊,算我的。”

鑫娜哑口无言。

但她一不说话,突觉少女的声音有些耳熟。只是被石碑挡着,她蹲着也看不到少女的脸。

黑帽少女缓缓绕过石碑,边走边用手指轻轻划过石头的表面,带起连续的“嘶嘶”声,没半点紧张感。

鑫娜抬头对青年嚷了句:“别磨叽了,放弃人工呼吸吧!你赶紧去叫人。”

他倒也听话,赶忙站起身道:“是,鑫娜大人。”

刚要走,却听那少女淡淡说了句:“叫人可没用哦。”

“为什么?”鑫娜气得要爆发了,“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说风凉话!”

“因为——”

少女终于转到二人面前,露出正脸的瞬间,鑫娜高跟鞋“嘎吱”一扭,她差点坐在地上。

鑫娜正对上一双金色的眸子。

金灿的色泽晕染上巨石乌黑的表面,像墨色的海洋回荡一缕金芒。她脸颊边伴着粉色长发,纤细而俏皮,如亲昵的花鬘勾勒粉面。

舌头突然打个死结,鑫娜第一次觉得正常说话是很难的事情,喉头动了动,用几次力才磕磕巴巴说出话。

“大、大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青年不认识这美丽动人的少女,惶然得莫名其妙。但他眼中的鑫娜大人居然语气大转弯地称她为“大人”,那这少女一定是“大人的大人”了。

想到这里,他赶忙鞠了一躬,也不再问鑫娜,而是小心翼翼问来人:“真的不找急救队试试吗?”

少女几步走来,仔细打量不省人事的方脸男。

他瘫倒之时只是累晕了的模样,可不到两分钟的工夫,情形急转直下,眼看只吊着最后半口气。

少女玉手伸出衣袖,轻点他的额心。金色的眸光一闪,再看方脸青年的面色已经有所改善,又过了十秒,可怕的铁青脸也恢复正常。

就在鑫娜两人初现喜色时,少女的食指撤回,随之,方脸青年的状况陡然变差,而且比上次恶化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女皱眉,再次食指一点,他又变好;然而刚放手,马上反弹回去。

又来次触摸、放手,他立马反回好死不死的模样,就像要靠她吊着命一样。

少女重复此过程五次,这才维持住触碰他的动作,陷入沉思。

鑫娜和青年一声不吭地随着少女手指的一即一离喘着粗气,瞅着那张方脸在两个状态之间“瞬息万变”,骇得眼睛都要掉出来,脸色五彩斑斓。

少女思考许久,这才开始动作。她左手探出,一把拉住方脸男的领口,随后用力,竟然把足有一米九的大个子直接扯起。少女拽着那庞然大物,把他拖到两米开外,全过程还不忘保持一指点在他的前额。

有些粗暴地放他平躺,她转掌按上方脸男的前胸,大臂带动小臂加力,眼中浮现厉色。

只听“咔嚓”一声,似乎是骨头断了,脆生生的折响让人毛骨悚然。

但少女凌厉的表情很快褪去,恢复了“救死扶伤”的模样,两个手指在他的胸口轻轻弹了下,随后拍拍手,站起身,长舒口气。

看她做完一系列的动作,两人赶忙上前,仔细端详。方脸青年终于恢复正常,面色红润,连让人不忍直视的奇奇怪怪长相也显得格外顺眼。

“大人,他已经没事了吗?”鑫娜还有些不放心地问。

“是啊,不过还有些虚弱。这么强壮的人,估计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晕倒吧。”

鑫娜这才稍作安心。

少女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找地方坐下。

她身后是两米高的大型榕树盆栽,树叶郁郁葱葱、青翠欲滴,树冠圆润整齐而不失流畅动感。裸露的树干不若古榕般气根蓬蓬茂密,干干净净,秀美清雅,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刚刚忙活十分钟,少女也有些怠了。她取下包得紧紧的帽子,瀑布般的粉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忽得散下,浅粉色的悦动没有规律,飞扬跳脱,衬得她的面孔愈发清灵俊俏。她又抬手解开墨绿色大衣,随手脱下放在一边。

这时的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一袭白裙,清纯干净,雪白的双臂露在外面,灵动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再次抬头,金色的眸子又明亮几分,清澈如春雨浸润的腊梅,明净似高原上的月华。她背后的榕树沐浴在她的气息中,绿色瞬间浓郁,那是大树既兴奋又毕恭毕敬地迎接她的到来。

青年木讷地看着此幕,不禁张大嘴巴,露出一口板牙。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比照片上令男人趋之若鹜的模特还要惊艳百倍。此时他心里就是一个念头:这是仙女啊!

目不转睛地看她宽衣,强壮如熊的青年竟露出女小生般含羞带怯的表情,傻笑不停,连眼神也痴醉了。

鑫娜察觉到青年的呼吸变粗,心里暗骂,她上前两步,尖细的高跟鞋猛地跺在他的脚上,他一个趔趄,疼得险些叫出声。

“摆正你的心思。”

鑫娜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道:“听着,那可是爱尔莎大人。你想也别想。”

青年顿时愣住,眯着的眼睛瞪圆。

“你……你说是谁?爱尔莎?”

“叫大人。”

看他还没缓过神,鑫娜又是一脚。

青年挨了两次鞋跟登时清醒,这才换上老老实实、唯唯诺诺的目光重新看向少女。也不需要他再压制什么,“爱尔莎”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直接把毛糙的心思全部扼杀在萌芽时。

爱尔莎看起来自然而随意,活泼还有些俏皮,让人不禁联想到住在林中不谙世事、不染世尘的精灵。但那绝不是随随便便来高塔溜达的女孩子,而是这里的主人之一——

东方学院的会长。

不仅如此,她还是审议团的东方负责人。

也就是东方第一的能力者!

东方学院是生物系能力者的天下,站在顶端的她究竟能做到些什么,没几个人真正知道。不过可想而知,一些普通生物系能力者能做到的事情,比如读心,她定得心应手。这就意味着,在背后偷偷议论和在心里默默嘀咕,对她来说,都是同样得光明正大。

所以,不管明里还是暗里招惹她,就不是死透透这点下场了,被她二话不说上手抹去记忆的,有之、甚多。

爱尔莎瞧着他们颇为精彩的表情,不禁笑道:“你们两个,别傻站着,把他扶到休息室吧。”

“好的。”青年连忙答应,但还是没话找话地问了句,“他还没醒,不会有后遗症吧?需要我再找急救吗?”

“放心吧。他现在昏厥是因为方才生命力极速减少,容器暂时关闭以防止力量继续流失。”爱尔莎笑了笑,继而毫不谦虚地道,“他命大哦,正好我到了。四方大陆能救他的估计不超过二十人。”

“这么严重?”鑫娜忍不住问。

真是奇怪,搬个石头把自己累死,医疗队不下十个五级能力者,居然都救不了他?

爱尔莎一语道破玄机,

“因为这个石碑会吸取人的生命。”

她见二人目光呆滞便解释道:“它可以和触摸之人建立某种联系,一旦相连,就会不断抽取生命力,直到此人完全枯竭。而救他的办法要不就是等他死透再复活,要不就是切断这关联。我也是迫不得已采取前者。你们算是幸运,之所以只有他遭受此罪,想必石碑的作用对象每次只有一人。”

听到这里,鑫娜和青年都不由自主地倒吸冷气,想起来还隐隐后怕。

爱尔莎犹豫片刻,叹了一声:“抱歉啊,取出石碑的指令是我发布的。文峪乔迁,北方合璧,我知道它和北方学院有些渊源,本想把它送去当作贺礼,谁知坑了你们。”

两人有些受宠若惊地赶忙道:“爱尔莎大人,不是您的错。”

她摆摆手,示意把躺在冷冰冰地板上的青年搀去休息。青年这才背着同伴一步三回头地往电梯挪,花了几分钟才恋恋不舍地进了电梯。

鑫娜双手背后围着石碑转圈,警惕地保持着距离。而且为了不打扰爱尔莎休息,她努力放轻脚步,就像穿着一双平底鞋,也是她有心。

爱尔莎沉默良久后,开口讲道:“北方学院建校之初,这块石碑被立于学院中央,据说是暗藏玄机,供学生观摩。后来还是出事了,有人偷偷想从上面取下一些带回去,结果夜深人静地死在石碑附近。那届副会长不敢把镇了学院两百年的石碑扔掉,希望继续把它保存在学院,但和同学隔离。于是你猜他怎么办的?他在原本的湖泊底挖了很深的洞,把石碑偷偷摸摸地扔进去,然后用土盖上,弄得和藏宝似的。”爱尔莎笑了笑,“这个笨办法的确有用,之后几百年再没出过事。直到九年前,学院重建时,这块石碑好巧不巧地又被发现。”

“那为什么会跑到我们的地下室呢?保存在北方学院不是更好吗?难道是怕它再害人?而且有谁会空运这种石碑呢?”

鑫娜好奇地抛出一连串问题。

爱尔莎摇头。

那年正是审议团北方上一任负责人和现任负责人的交接,她知道,有权利把石碑安置到审议团高塔下的只有这两人,而且想必就是现任。

但为什么要放在高塔的地下三层呢?

此地乃是一些重罪死囚的关押地,爱尔莎上任三年来一次都没去过。

难道是——为了秘密处死?

这怎么都不像他的作风。

爱尔莎缄口。

鑫娜也不追问,只是道:“那我们还把它送到学院吗?”

爱尔莎不假思索:“当然。这东西陪伴北方学院六百多年,不管是吉是凶,也该放在那里。”

“要不,我再找几个人搬运?”鑫娜皱着眉问,她打心底期待爱尔莎摇头。

进入空间通道,从此地到北方学院有一两小时的路程,想要搬运这大物件必须要出动能力者。如果爱尔莎所言不虚,搬运工中至少会有一个牺牲者。刚刚的方脸青年是四级能力者,强撑二十分钟后倒下,那一般的能力者恐怕五分钟就不行了,继而会出现下的倒霉鬼。这一路就算有爱尔莎跟着,他们一个个也要被轮流折腾掉半条命。

爱尔莎为送礼而无故搭进去几条性命,鑫娜还是觉得心里别扭。

爱尔莎看出她的心思,于是道:“你去趟南方学院,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的副会长请来。再不行就找个四级的‘定位转移’,审议团有不少这样的人,不过都分布在各个事务所,不太好找。听说北方学院战斗科有一个,可以找她,我会提前帮你打好招呼。”

就在鑫娜点头准备行动之时,爱尔莎突然道:“不,不必麻烦。有更好的办法。”

“戴手套?”鑫娜下意识把冒出的念头说了出来。

爱尔莎苦笑:“……我也希望能这么简单。”

鑫娜有些不好意思:“您说?”

“我希望明早把礼物送到,找人太耽误时间。干脆我来当被吸取生命力的对象吧。”

鑫娜愣了愣,想阻拦可没有理由拦着。

爱尔莎当牺牲者的确是最优解,鑫娜不认为站在生物系能力者顶点的她会惧怕流失些生命力。只是她们谁都不清楚石碑真正的影响力,说上就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而且按照爱尔莎之前说的,想要解除这个关联的方法只有走极端,她难道要自己死一次来化解不成?

只为送礼,这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爱尔莎如此巴结北方学院,难道是有意促成东北两校结盟不成?就算是,也有很多别的方法啊。

就在鑫娜权衡无果之际,爱尔莎已经起身,蜻蜓点水般地来到石碑之前。她决心已定,伸出白皙的手掌,毫不犹豫地要贴上石碑。

手距离石碑也就几厘米的关头,爱尔莎眼前突然一晃。一片白色出现,她的手同时被抓住。

她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一跳,片刻缓过神,惊讶瞬间变为惊喜。

能突然现身且让爱尔莎都无法察觉的,不是雪集是谁?

爱尔莎转守为攻地回手抓住他的腕子,俏皮笑道:“有你在我就不用担心了。你要帮我当苦力,不准跑掉哦。”

然而爱尔莎的笑语却得到雪集的一句清冷的回答。

“这石碑,你别碰。”

他说话本就平静,现在多了几分命令,散发出哪怕面对面也置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爱尔莎对他人情绪的敏感度远超常人,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僵硬,下意识地松开他,手心发凉。

见她没有要退后,雪集抬手,下一刻石碑便无声无息地挪到五米开外。他没有事先说明也没有解释,生硬地把两者分开。

爱尔莎心中涌上浓郁的酸楚,就像被捏起块心头肉似的。她金色的眸子微闪,避过他的注视,怨怨地扫了眼那庞然大物。

她明知雪集是为保护她,可还是让她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不要碰”的含义有很多。

怕她被伤害?不想让她染指?

抑或那石碑就如同雪集避而不谈的过往,不能碰。

一旁的鑫娜也被此幕惊到。本来只是搬个大件,爱尔莎突然冒出来,现在居然连雪集也到场了,今天究竟是什么大日子?

雪集见面第一句话就用了半训斥的语气让爱尔莎住手,无异于一盆凉水泼上去,连鑫娜都能感觉到她瞬间被浇灭的热情。况且爱尔莎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北方学院吗?他一点都不领情,爱尔莎该怎样得伤心。

雪集也察觉气氛沉闷,这才神情缓和道:“抱歉,是我着急了。”

爱尔莎干笑下,语气明显含着凉意地随口应道:“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也是来找它的,刚下去才知道你先我一步。”

爱尔莎无奈摇头。事情弄巧成拙,送礼莫名其表变成了抢东西。

“没事,现在归你了。”

雪集也看出她的不悦,道:“爱尔莎,我知道这是你的一片心意,这份人情我记下了。谢谢。”

听他道谢,爱尔莎这才抬起头。雪集立马看到精致脸蛋上高高噘着的嘴,她在大大方方地表明自己的不满。

雪集上前,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好了,刚才是我不对。”

爱尔莎气消去一半,可还是绷着脸,金眸闪闪发光得就像会说话似的。她瞟了一眼石碑,又看向雪集,重复几次,意思再明显不过。

雪集依她道:“好,我会把它送回去,人情还是你的。”

爱尔莎这才笑了,秀眉弯弯,小巧的嘴角翘起,粉发一飘如盈盈芙蓉。

鑫娜在一旁不由得睁大眼睛。

原来四方大陆谁都不敢惹的东方会长还有如此小女生的一面?这难不成是情侣闹别扭?可也不像啊,这种感觉倒像爱尔莎是雪集的……宠物。

她秉着“不可说”的原则,紧紧闭嘴,干脆想也不想。

鑫娜正打算悄悄躲到一边,雪集对她说:“把去往北方的传动通道打开。”

她连忙嗒嗒嗒地小跑回控制台,片刻工夫,高塔中央的足有五米高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开启。

雪集右手一挥,几十吨的石碑竟自己动了起来。它像长脚一样走入空间通道,虽然速度不快,和正常人步行差不多,却一点和地面磨合的声音都没有传出,甚是神奇。

雪集也不打算多停留,随石碑的一同没入空间通道入口。

飞雪般莹白的身影立于乌黑的石碑旁,石影又投在纯白的空间壁上。就像莽莽苍原、白雪皑皑中一面漆黑的石壁,石壁下束手而立被冰雪眷恋的一人,绝世出尘。

雪集微微颔首:“改日再谢。”

爱尔莎招了招手:“等你们安置好,记得邀请我哦。”

“好。”

雪集随即转身,门也缓缓合上。

然而就在大门距离闭合还有不到一米之时,爱尔莎突然看到雪集抬手提腕,缓缓搭上石碑表面,毫不顾忌地抚过。她吓了一跳,赶忙向左面挪身,一眼撞到他的侧脸。

她没想到自己大惊小怪的一瞥,竟会捕捉到雪集如此眼神。

翠绿的眸仿佛漆黑寰宇中遥远的寒星,蓄着说不尽的话却悄然无声,唯有若有若无散开清清冷冷的明光。他的目光载着一些情感,淡淡的却甚是清晰,像是悠悠思念、渺渺苍凉、深深牵挂。

有些人表面上说说笑笑,心中埋藏着不为人知的黯淡。有些人随遇而安、与世无争,可心底卧着蛰伏的情感。不展现的一面在某个时候被触及,他们都会变成另一个人,一个更真实、更立体的凡人。

一块石碑牵连出雪集避而不谈的过往,让他忆起往昔。爱尔莎很想知道是什么令他追忆,被这份试图探究的心情挠得心里瘙痒难忍。

但她还是忍住了。

听着大门关闭的一响,她的心中涌入丝丝缕缕凉意。爱尔莎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扩散到周围,让一旁的鑫娜也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鑫娜犹豫片刻,还是关切地问:“爱尔莎大人,您是在担心雪集大人被石碑影响吗?”

爱尔莎摇头。

雪集不傻,不会无聊到献出自己的生命力。若真有不安,让她惦念的是雪集竟和常人一样走了空间通道。若非状态不佳,他何必用那种对他来说还不如脚程快的东西呢?就像若非已经站不起来,人何必趴在龟背上前行?

爱尔莎沉默半晌,轻叹:“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总觉得,他刚来的时候,是真的生气。”

鑫娜沉吟片刻,反复掂量如何妥当地答话。

说实话,她完全不觉得雪集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因为他一直就是那样,不久看则根本察觉不到他的表情改变。而且话说回来,先不提有没有机会好好看他,就算有,瞧着那么张美得让人窒息的面孔,谁有心思体会他的情绪?还是先照顾下自己的心脏比较好。

另一方面,让鑫娜不解的是爱尔莎的问题本身。

作为生物系能力的集大成者,她怎能不会读心?她需要和常人一样去推测别人的想法吗?

想到这里,鑫娜道:“您能轻易参透别人的想法,若您都不知道,我当然毫无头绪。”

爱尔莎耸了耸肩:“你是说‘读心’?若非情不得已,我是不会用的。”

“为什么?”

鑫娜暗自咋舌:如此利器,不用浪费啊。

爱尔莎道:“读心能否成功,分人。一部分人所思即所言,读心用与不用没有差别。当然也有很多闷葫芦,表面安静,心中炸锅,听听他们的心里话倒能解闷。在正式场合,大多人会思考过再开口,而我若读心,其问题与产生问题的思维回路,我都了然。那干脆我直接滔滔不绝,何必装样子地让对方讲话?我也累,别人更尴尬,合在一起就是无聊。”

鑫娜瘪了瘪嘴,感叹道:“您真是和别的能力者完全不同,他们都赶着想知道别人的真实想法。”

爱尔莎浅笑,眼神却变得深沉。

“读心读的是意识流,不是思考,更无法触及本心。听到的大多是牛毛琐细的絮絮叨叨,脑子都要疲了。而且,正因为能读取人心,才不了解真正的人性。走上一条忘记‘为人之道’的观察者的道路,被人畏惧、被人敬仰、被人厌恶。我不想那样。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她明明比鑫娜年龄上小了十岁,可说话的老成让鑫娜都有些紧张。鑫娜无意间抿了抿嘴,结果幅度过大,不小心把艳丽的口红蹭去上方,鼻下多出个红色的圆弧。

爱尔莎噗地笑了,摆了摆手:“去忙你的吧。”

“是,那我就不打扰您了。”鑫娜躬身一礼,匆忙回到工位。

爱尔莎便静坐着闭目养神。

两人一个有节奏地敲击屏幕,另一个半醒半寐地休息。只有爱尔莎身后的榕树极其不安分,撒了欢似地疯长,短短十分钟便茂密一大截,色彩翠绿翠绿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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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本人作者从小到中年的一些人生经历,从一个自卑的女孩到事业上人认可后慢慢变的自信,但是后来确因为家庭的缘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为了大我舍弃自我,只能牺牲自己却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