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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衣女子常青未理会这名前来劝降的敌军千夫长,转身对着赤水寨众人,朗声说道:“大家怕了吗?我赤水寨所有人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魂,守疆护边,是我等职责所在,五千年来,我苗家人身为华夏子民,没跪的,只有站的,活就痛快,死便战死!”
说罢,常青将身后一名壮汉手中的红色大旗拿过来,转过身,面向远远山坡上那名观战的蒙古将军焰赤天,将手中大旗迎着风挥舞,大声叫道:“蒙古鞑子们,要杀便杀,我们没什么好怕的!”
“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魂!”
“活就痛快,死便战死!”
包围圈里,全体赤水寨民齐齐站立,齐声大喊。
那蒙古先锋将军焰赤天见了,冷冷道:“你们这些南蛮子,真是无聊之极,死到临头,还在废话。”冷眼看着面前这些待宰的羔羊,面如寒霜。
赤水寨主常青看着身边众人个个血污满身,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自家战士们的残肢断体,战场被三千悍勇的蒙古军士三面团团围住,身后背水,已处死地,万难逃生,不禁心里悲凉,转头看了看山麓之下那片山坳里的家园,朗声唱道:“衣我汉胄兮,兴我汉邦;……。”
数千余人同心赴死,亦是悲壮,亦是苍凉,大家跟着唱起那一首来自遥远北方中原故乡的歌:——衣我汉胄兮,兴我汉邦;
吟我汉赋兮,歌我商汤;
持我大戟兮,守我汉乡;
百战死身兮,吾为汉郎;
吾为汉郎兮,当为国殇;
引颈就戮兮,横视四方;
今我回望兮,思我故乡;
与子同袍兮,慨而以慷;
与子同裳兮,勿失勿忘;
魂兮归去兮,亡者无伤!
……
赤水寨所有壮士及全体老幼妇孺们视死如归,歌声郎朗,是华夏豪情,是儿郎本色,粗犷豪迈,死便死吧,毕竟我们曾经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与信仰,不屈的抗争过,没有悔意与遗憾!
五月天的太阳高挂在靠近东方的天空,似乎触手可及,将透明而血红的光晕,薄薄地洒在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也洒在大宋守边的赤水寨众壮士及妇孺老幼平静的面庞上,为他们敷上一抹凄清而圣洁柔和的光彩。
此时没有风,没有云,但有阳光,有腥咸的血的味道,还有苍凉与悲壮,与不悔……。
蒙军先锋官焰赤天见了赤水寨民众誓死不降,不禁仰起头来,“嘎嘎嘎嘎”干笑了几声,很是傲慢,叫过那名传令官,吩咐道:“再给老子打一炮,老子还真不信了,这些南蛮子的骨头有多硬,哈哈……。”。
蒙古军中,此时鼓声隆隆,一名蒙军旗手掌了一面黄色号令旗,迎了风,向山坡上的火炮队挥舞招展。
焰赤天傲慢地俯视着河滩上包围圈中的赤水寨民,嘴角浮出一痕冷冷的笑意。
只听一声炸响,轰隆隆的,便又有十数发炮弹扑向河滩上,然后在被包围的人群中炸响。一些人早有防备,闪身躲过,而人群中有数十名行动不便者,登时炸开,然后着火,呼呼燃烧起来,惨呼声中,纷纷倒栽于地,再无声息。
“姐姐,……”小颜坐在辛棘奴身后,惊呼一声,甚是焦急。
辛棘奴抓紧了马缰,冷冷看着那一团团炸开的火球,抽出腰间断刀,对身后小颜说道:“抱紧我,快!”说着,将马缰一提,大喊一声:“跑起来!”
那大青马深知主人之意,立即甩开四蹄,如腾空飞度,急向蒙古军阵中冲去。
于军阵中,辛棘奴手挥断刀,左劈右砍,蒙古军猝不及防,登时如波开浪裂,在包围圈中杀开了一个缺口,奔突而入。
焰赤天看着河滩上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遂笑了笑,自语道,“也好,便让你们再多活一会好了。”
辛棘奴与小颜二人骑着大青马,很快到了常青与常羲身前。
小颜不待马停,飞身下来,一步奔到这两名青衣女子身前,拉着二女子的手,哭道:“大姐、二姐,这是怎么啦?”
常青与常羲反复打量小颜,二人血迹斑斑的脸上,欢喜溢于言表。
常青嘴唇轻轻抖动,柔声道:“小妹,你没事,你没事就好,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一把抱紧了小颜,眼中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嗯,姐姐,我回来了。”
三姐妹忘情地拥抱一起。
一会,常青突然一把推开小颜,脸色由欢喜变作生气,厉声道:“你回来干什么?你没看到这些鞑子吗?你这傻丫头,你快走,你马上走,姐姐们拼了这条命保护你冲出去。”
“大姐,我不走!我要和你们在一起战斗!”
小颜嘟着嘴,说着,转过头去,看着辛棘奴,柔声说道:“辛大哥,只是连累你啦!”
“没事,反正我都要找他们的,呵呵。”
辛棘奴呵呵一笑,跳下马来,看了看常家姐妹们,若无其事的说。
“这是?”
常青这才注意到辛棘奴,眼带疑问,看着小颜。
“他是……”
小颜看着两位姐姐,突然脸上一红,有些忸怩,轻轻说道:“他是,他……是我的朋友,我是带他来寨上做客的,……他是辛大哥。”
常羲在旁瞧了辛棘奴一眼,微微蹙了蹙眉头,不作一声。
常青上下打量辛棘奴,见他身穿靛染青衣,庄户人打扮,却眉目清秀,面带书卷气,似又并非乡下人家的孩子,遂有些疑惑,说道:“你,姓辛?……汉家人?”
“嗯,我是辛棘奴,祖籍山东,金军入侵时,祖上南渡至江南,后家父辗转于荆楚及蜀地,我便出生于蜀地。”
“哦,既如此,辛家小兄弟,真是对不起啦,我们这里突然遭遇兵灾,来此做客,只怕让你失望了呢!”
“哈哈,大姐姐可别这样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我正要找他们呢。”
辛棘奴回头看了看四周紧紧包围着的蒙古兵卒,不禁将手中断刀上的鲜血在衣襟上擦净了,紧紧握了刀柄,朗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