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洪涝每逢夏季盛行,是老早就有的毛病,如今越发厉害,为何不想着疏导引流呢?”李见榕道。
陆正辉捧着酒,咂了几口,也不拘着长辈的身份,“一开始我也这样想,到了衮州才知道这里地势多是横断山谷,硬石头多,要是开凿恐耗不少人力物力。”
李见榕想了想,“若是往南疏导呢?”
陆廷有些惊讶的抬起头,衮州在往南就是西夏之地了,如今西夏逐渐强盛,连朝贡称臣都不愿了,这姑娘怎会想着往南疏导?
颜徴和白孝梅都静静看着她,等下文。
陆正辉“嘶”了一声,“上次来衮州是秋闱之时,没往这上头想过,觉着许是西夏不会自找麻烦,此番快要入夏时来此地,晌午便觉闷热,这在往南一条河流都不过,西夏国边境的百姓到了夏季恐受干涸之灾啊。”
不愧是在朝为官多年的老臣,一下就想到了关键。
“一方洪涝,一方干涸,若能举两国之力行共赢之事...”陆正辉的酒杯搁在桌子上,沉思着。
“但如今我们才刚把西夏的将军困在临云崖...”陆廷出声提醒。
“正因如此,西夏才一定会答应。”李见榕道。
话音刚落,只见颜徴轻轻看了李见榕一眼,平静如水的眸子漾出一抹笑意。
陆廷不解,陆正辉也有些困惑,“为何?”
“此番平乱,西夏离间我国与齐国之计不成,反被我们抓住把柄。”李见榕放下筷子,正色道,“如今西夏才刚刚起势,决不会此时得罪齐国,而我们捏着这把柄,最多令其生些龃龉,有些鸡肋,不如利用它与西夏成谋,解我边境多年困境。”
李见榕见几人都没有反对,侧头看看颜徴,他接到李见榕的眼神,挑眉点了点头。
被表扬了,李见榕有些开心,笑道,“而且,胜了三分,也要得三分,才不亏。”
这话在座其他三人都听不懂,唯颜徴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
陆廷面色欣喜,陆正辉抚额,笑道,“是陆某眼界窄了!此法甚妙,而且还不能平分建资,他们理亏,得让他们多出!”
闻言桌上五人都笑了出来,这陆正辉是真是时时刻刻想为朝廷省银子啊。
那陆正辉又解一桩心事,拿起酒杯就敬这晚辈,“后生可畏!陆某敬你!”
李见榕愣了愣,喝酒啊?她转念一想,自己不老想找个机会试试酒量吗?如今这荣平府都是自己人了,无伤大雅!
她大方一笑,拿起还未动过的酒杯就饮,只觉得喉咙一阵灼痛。
“饮快了。”颜徴凑过去低声道。
“看小兄弟这样子也不是常喝酒的。”陆正辉看那李见榕挤在一起的脸,笑道,“小兄弟是替尤相家的姑娘办这差事的?”
李见榕咳了咳,“是...是。”
“春闱放榜,排名如何?可领了什么差事?”陆正辉点点头,爱才之心又起,喃喃道“可惜我如今不在礼部,这科举之事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吏部的人也来往不深。”
陆廷接收到颜徴的眼神,再问下去可就瞒不了了,毕竟还有个外人白孝梅在,忙道,“爹...你这老毛病又犯了,来来来,兄弟,我敬你!”
“你个兔崽子还好意思说,让你早早跟着我进礼部历练历练,非跟着人颜小丫头后面跑...”
李见榕端起杯子暗松了口气。
一直不爱开口的白孝梅举了杯子。
“我也敬你。”
他的杯子也是第一次动。
他虽话少,不爱交际,但见着桌上三人一唱一和,也颇觉有些意思。
李见榕楞了楞,又倒了一杯给自己。“此次多亏了白兄一马当先,以一当千,也敬白兄...”
“未识公子大名。”
李见榕看了眼身侧的颜值,见他神色如常,又看陆正辉也停下训儿子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心道,编吧!
“见榕。”
颜徴的杯子里晃出几滴清酒。
“建国的建,荣华的华。”李见榕脸上堆起笑。“俗名,俗名。”
白孝梅看着桌子上那几滴清酒,淡笑,“白兰,兰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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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五人立于廊边消食。
颜徴真是千杯不倒的人物,跟白兰这统共喝了一杯的人站在一起也看不出醉意,站得笔直。李见榕脑袋发昏,耳朵发烫,趴在廊子上,心想着“几杯来着?我这算醉了没?”
陆廷那边正和陆正辉吵着什么,声音有些大。
“早就说好的,一年内做不到副将就跟我入礼部,你这孩子是耍赖耍到你老子头上了?”
这颜家军常年驻守西北,铁血手段,升将请功都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拼出来的,如今天下无战事,便从京城里颜家四营里立功试练出来的人里挑选。
那陆廷低着头,许是不想就这么跟老爹回去。
“你想上战场,为父不拦你,可你跟在颜小丫头身后,可立了什么功?”陆正廷摇摇头,“不让你走这条路,不是我怕你犯险,是真不合适啊。”
陆正辉这么说自家儿子就过了,颜徴和白兰并不长陆廷许多,当着人家面这样,怪不好意思。
不过李见榕转念一想,陆廷此人轻功极好,心思细腻,秉性纯良,但武功和谋略的确不算上乘。这酒桌上人家刚为自己解围,自己也要帮个忙。
酒壮怂人胆。
“高兄!”李见榕挥挥手,大声打断了廊上的谈话,正在院落里坐着的高晨忙站起来。
“我记得荣平府松下假山里有一镇府宝剑,据说是用来镇怨安魂的,虽不知哪儿来的赃物,但如今田亚已下狱,不妨把剑拿出来,让不安之魂冤有头债有主去寻罢!”
高晨愣愣的张着嘴,转头看了眼颜徴,见他未有异色,脚尖一点踏上假山,取下了那把青剑。
“这荣平府倒是有点真东西。”高晨看着那把剑,“浸在湿漉漉的假山风吹雨淋,竟也清光未减,看来是哪方大户贡上的。”
姣娘看出门道,朝李见榕道,“许是青罡。”
李见榕转过头,“很好的东西吗?”
姣娘笑道,“相比这青罡石,铸剑手法粗糙了些。这青罡石据说是天上来,落于西夏,入世之时南方青光大盛恍如白昼。这石锋利可破花岗,原石送进宫里冶炼,为西夏皇室历来镇国之剑——青罡剑,这把许是边角料制的,打造的不好,但材质的确难得,许是多年前赠予晋国的礼物。”
“这都敢贪...”李见榕看那青光,喃喃自语。
高晨抹着那把剑,环绕四周,突然嘿嘿一笑,“多谢公子啦!”
??
李见榕发昏的脑袋清醒了些,谢她干嘛?
“人家可没说就送你了!”
天机营的两人不使剑,坐在一边看好戏,说话的是夜羽营的人。
“老高你得要点儿脸啊!”
“我看还是老规矩吧!”
什么老规矩?
颜徴朝白兰说了句什么,走近李见榕,“想要这把?”
李见榕愣愣的点了点头。
“用剑者才配好剑,尤小...小公子佩剑吗?”老实人挠挠后脑勺,按颜家的规矩,什么档次的武功配什么档次的武器,“再说了,颜大人不是已经有一把好剑了吗?”
颜徴双手搭在栏杆上,面不改色道“那就按颜羽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