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颜徴也要来争争,院落里用剑的三人本来还有些心思,如今见颜徴也来参与剑道比试,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不觉暗叹口气。不过又想起能与颜徴切磋剑术,又有些安慰。
“连赢要来吗?”
未见其人,只传来声音,“昆吾剑,很顺手。”
软青撇他一眼,连赢皱眉忙低声道,“这只比剑术,我怕控制不了内力伤他罢了。”
“......”
“白兄要试试吗?”
白兰淡笑摇头,神色自若,“不会武功。”
陆正辉撞撞儿子肩膀,“跟颜小子过过招,多学学,也有裨益。”
一直听训的陆廷正想好好放松耳朵看一场比试,闻言满脸写着抗拒,“我不用剑,也不打架!”
“你个臭小子...”
颜徴瞧着那整个身子趴在栏杆上的李见榕,正欲下楼,看着那松树,微微皱了皱眉。
姣娘一眼便看出颜徴毫不掩饰的厌恶,刚刚颜徴当着她们叫了连赢,自己也不必遮掩。
手腕一转,只见深蓝的纱袖里飞出银丝,将那松树上挂着的金银细软断了下来,一株标致的迎客松这才出了口气。
颜徴点点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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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家这小子,若没那场意外,如今也许是策马扬鞭的少年将军...”
陆正辉看着楼下比试的人,感叹道。
只见傍晚松树下,灯火不亮,颜徴手里的青光不算霸道,却沉稳从容。
李见榕想起了他们小时候去围观武选,她一句“召礼哥哥可能胜他?”,颜徴认真瞧她一眼,持一木剑入场,赢了状元,回家还被颜夫人一道好训。
想起旧事,李见榕眼里浮起了雾色,又饮了口酒,脑中混沌。
“说起来奇怪,颜大人武功竟会不敌宵小山匪。”陆廷有些惋惜。
陆正辉顿了顿,似是想说什么,但缓了缓,只叹了口气,“颜小子,那时还小。”
李见榕皱了皱眉,见松下人已比下了两人,正和严启交手,那时常文雅着淡笑的脸上渗出薄汗,脸有些红,那是很少的畅快的笑,发丝扬起,又有了十几岁时意气风发的飒爽。
白兰欣赏着,眼里不掩赞赏,转过头,却见李见榕被酒染红了一张脸,呆呆盯着楼下,眼神纯粹干净,夜色里十分亮眼。
他却被那干净的眼光吸引住了,一如在一线天上的感觉。
李见榕呆呆的举起杯子喝了口酒,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饮了今晚第二杯。
“甘拜下风!”剑横于颈,严启却毫无不满,脸色欣喜。
颜徴松了口气,收剑之时,气息微喘,步子也晃了晃,严启连忙扶好,虽说剑道高绝,但颜徴的身子还是弱了些,对他们这些常年习武修习内力的人,如同两个不相上下的人对决之时,一人持木剑,一人持铁剑。
楼下颜家精锐大声叫好,妙娓阁的女子握着手,想拍掌,倒是忍了下来。
李见榕的身子站了起来,有些担忧。
只见颜徴低着头,把手里的剑交给了严启,低声说了些什么,独自回了房,李见榕看着那身影,有些落寞。
严启上了楼,将剑交给了李见榕,道,“大人说剑重了些,你收着,以后帮你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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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宴席散场。
“今日我是不是错了。”小鑫子扶着李见榕走着,“应该编个别的名字,但一时没想起来。”
小鑫子垂下眼眸,“有些冒险。”
李见榕摇了摇头,冒险了。
她脑子里似有火在烧,胃里也不甚舒服,上次一颗醒酒安胃的药粉银珠给了颜徴,自己调好的药还放在马车里,转身就想去后院马厩那边拿,正好能去吹吹风。
“已经很晚了。”小鑫子有些无奈,“小鑫子先带你回房。”
李见榕笑了出声,戳戳小鑫子的肩膀,“你又不懂药材,怎么知道拿哪包?”
小鑫子愣了愣,眼神有些慌乱,却见李见榕的神色分明是醉的,叹了口气,突然眼前悄无声息的站了个人,定睛望去,原是软青。
“我带小姐去。”软青从夜色里走出,双手放在腰后,面色极冷。
小鑫子转过头,看清软青的动作后,眼中一抹讥讽,“你以为可以从我手中带走她?”
软青的腰后两侧,藏着青燕镖,看着架势是要来打一场了。
实话说,此人城府极深,深藏不露,自己出手并不知是否能胜。
此刻那些歌女不在府上,府里守卫只有颜家的人,这小鑫子就这样自信?
“你可以带走,但你保不了她。”软青淡淡出口,“背叛大人,你连自己都保不了。”
小鑫子皱了皱眉,看着李见榕半睡半醒的脸,柔和了些,“把她交给你,是因为我们是一种人。”
软青不懂,她已经将今日大人的话转述了,她现在只听命小姐,如不是颜徴告知,她如何也想不到,小鑫子曾是默营的人。也不懂,自己如何就和他是一种人了,自己跟随小姐从一开始就是大人的命令。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那小鑫子稚气未脱的脸突然笑了出声,却是与样貌极不相称的悲凉神色,“元鑫如何救你啊,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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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马车停在外院,此刻夜深人静,李见榕勉强能看清马车,却是没办法找出药包。
她紧闭着眼,摇摇头又睁开,只见那后门并未关上,似有莹莹光辉吸引,推门出去了。
原来这光是波光,荣平府后是一条河,河边生浅草,竟还有萤火虫。
“据说这河到了秋季,上游的桂花飘散,落进河中,年年复年年,这河沉桂花无数,不入秋,也有桂香。”
软青看着小姐是醉了,索性周遭无人,便由她去吧。
李见榕手捧几支萤火虫,喃喃道,“入夏了?”
她的雀园里也有这虫,但只会盛夏才有,还是从郊外运来的。
她走近了些,桂河上清风拂面,烧的燥热的脸倒是缓解不少,脑中浮现起今晚颜徴松下舞剑之景,手也挥了起来。
不知为何,此刻神台不甚清明,那一招一式却清楚得很,一挥一收之间,带起几支萤火虫,李见榕看着,傻笑出声。
软青靠着栏杆看着,见李见榕略带醉意的招式里颇有章法,感叹的笑了一声,唤一声“公子。扔上去一节树枝。
李见榕伸手稳稳接过,朝软青一笑,眼里发亮,令软青一愣。
眼前人步下生风,步法不再虚浮,跟进招式,脚下掀起不知名的草絮飞花。
月下身影,一人着一身白布衣躺在大树上,手拿一壶酒袋,微微侧头,眼中朦胧。
只闻暗香浮动,那桂河映着月光,粼粼烁烁,点点星光竟围绕着那银白身影不散。
那人眯着眼睛勾勾嘴角,摸了摸腰间,知道没带来,喃喃自语,“可惜无笛。”
他晃晃脑袋,因刚刚自己说的话愣了愣,生来这二十多年,最逾矩的便是今天。
他素白的手摘来一绿叶,“也罢,今日畅快,醉就醉了。”
一声清脆的轻鸣。
李见榕缓缓身形,星光也慢了下来,她朝那声音传来的大树看去,只见白孝梅云淡风轻吹奏一片绿叶。
她仰头爽朗的笑出声,白孝梅手一顿。
她转过身,步下生风,玉腕上的手环也发出了清脆的铃音,似在应和。
颜徴听这笑,很熟悉,下一秒连赢便推门而入。
“守住荣平府,谁都不能出门。”
“是。”
颜徴放下书笔,走去了长廊,只见府外的桂河下,醉了的姑娘在舞剑。
回萤飘飘转蓬舞,粼光一动枝剑举。那招式竟与自己如出一辙,不觉一愣。
乐音入耳,他往那树望去,是白兰。
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复杂的眼神再次落在李见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