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宣泄之后,章雪成终于平复了情绪。鱼儿便因而跟他停倚在连廊的栏杆上相谈。
“鱼儿姑娘为什么就自称师姐?”章雪成此时才想到这一点,便随口一问。陈鱼儿看起来不过十六岁的样子,不过看起来活蹦乱跳得像个五六岁的小女娃,而章雪成自己虽然过完年后才十五,但经历了颠沛流离的三年,已然成熟沉稳了。因而一比对,孰长孰幼连本人都不好说。
“哦,忘记告诉你咱们八绝门的规矩了。”鱼儿显然没领会章雪成的真正意思,开始对八绝门侃侃而谈起来,“咱们八绝门呢,原址在岚州姚川郡,宁溪山的泱泱谷,这可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我师父龙迟,字时雨,乃是逍遥四方的乐修,是八绝门的现任掌门……因为意外,八绝门暂时闭了门户,师祖不在了,我和小姐有大事在身,师父于是临危接下了师祖的掌门之位,随即也出门游历了……我家小姐呢,是我师祖扶光的女儿,也就是我师父的师妹,你是他的徒弟,自辈分来看,你我同辈。这样一来我不就成了你师姐吗?”
“额,原来如此——不过,我是想问,鱼儿姑娘你看起来应当和我年纪差不多才是,怎的就成了师姐?”章雪成在鱼儿的滔滔不绝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哈,不用看就知道啊,我今年可都二十了。”鱼儿听见有人说自己年纪轻,貌似乐开了花。
“啊?!”章雪成怎么都想不到,如此一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师姐,居然大自己六岁。
“哦,你不知道吗?修炼元气会让人的自然生长变得慢一点,而且修为越高,长得越慢,到了差不多大乘的时候,基本都不长了。让我算算啊,筑基期生长速度一般为两年长一岁,金丹期是四年,那就是我现在大概……六岁?还是十六岁?”鱼儿看起来不但不认字,也不懂算术,算个年龄,手指都掰不不停。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章雪成见鱼儿脑子都快算糊涂了就先叫了停,但内心还是对于这真实年龄与外在年龄的落差有点吃惊。毕竟京城修士多为文修,但修到筑基期的就寥寥无几。一是文修进阶本身就难,二是大多数人都只学身外之术,不会以文培元,自然停留在了炼气阶,不像皇族的元修能早早地进阶。而关于延缓生长这一点,虽非从未听闻,但也是没见过真正的驻颜有术。
“不过这真蛮好玩的,每次我说自己多大的时候都能吓人一跳。”鱼儿转而笑道。
“对了,不知师傅今年……”章雪成想到扶晓看起来是十八岁的花季少女,但修为达到了元婴阶,定然不可貌相,便好奇地问道。
“你说小姐?她啊,是属老虎的。”
章雪成听了后,便开始自言自语地盘算道:“今年是庚申年,属虎应该有六岁、十八岁、三十岁、四十……”
“再说下去就把你头拧下来。”不知怎的,扶晓此时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对算着自己年龄的章雪成冷冷地威胁到。荧光符只将她的影子投到了两人面前的地面上。
“师……师傅!我……徒儿不敢了。”章雪成听到后,霎时间脊梁凉了个透,背后的杀气让他根本不敢回头,只能小心翼翼地回应道。
“小姐,你消消气。”鱼儿跨过栏杆劝道,才让扶晓的怒气降了下去。
“你们两个,跟我来。”扶晓一挥披风,便领着两人往屋里走,不出几步来到了一间格局讲究的书房。
“这是……我父亲的书房。”章雪成借着符篆和灯笼的光与从窗口照进来朦胧的月光辨认到。
随后,章雪成便四处察看了一番。这里的布置,还是与以前一样,供着文竹,挂着宝剑,陈列着大大小小的书卷,就是都这书卷都加了封条。
“小姐,这些书卷上的封条带着符篆,解开不知会触发什么警报或是陷阱。”鱼儿大字不识一个,但这符篆还是认得清的。
“我要给你们看的是这个。”扶晓用手一挥,荧光符飘向了书房的一角。这儿悬挂着一幅泛黄的城防图,虽然这上头的编制表现出这已是三年之前的旧物,但也算是详细,而在城防图的右行,就书有“京都城防图”与“章蒙绘”的字样。
这书房也挂着几幅章将军亲笔的墨宝,看字迹这城防图应当也是亲笔。只是此时,唯独那章雪成盯着这城防图,一言不发。
“这就是那份自敌军处缴获的城防图?”扶晓问道。
“嗯,据我打听,当初章将军出战燕州诸藩时城防图就一直找不到,后来一位藩王临阵倒戈后为表忠心,称将这图从燕州偷了回来。既是出征,便无理由携带着城防图,因此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鱼儿答道,“但是,反过来想,一定是有人利用这一点,来了个挑拨离间,把城防图伪造了一份,又来一个里应外合的陷害。——但是这字迹确实不像伪造的……难不成,我的情报有误?”
扶晓听着侧眼看了看在旁的章雪成,依旧沉默地注视着那城防图,更准确的说是那八个字。似乎是努力地寻找着字迹上的瑕疵,或是笔法上的漏洞,但都无果,章雪成虽初出茅庐,但天资不浅,若他都无法找出一丝的破绽,除非真有天衣无缝。
“该走了。”扶晓说着,回身朝外走去。
“啊,这就走了,还什么都没找到呢!”鱼儿抱怨道。
“余下时间不多了,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
“哦……”鱼儿只好无奈地嘟着嘴跟了上去,“阿雪,我们走吧。”
阿雪仍旧没有开口,只是缓缓地跟着,还中途停步回头看了那城防图两三眼,才心有不甘地离开。
夜云暗集,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愈发的疏冷和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