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雪成的眼在看到这符篆的瞬间就白了三分。此乃砭骨符,正如其名,能将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却不会留下丝毫痕迹。此符为八百年前的魔教所创,流传至今的都被用于训导符修子弟以史为鉴,未曾想仅有如此居心叵测之人盗学。
“你这个卑鄙小人,不仁不义,就不怕遭报应吗?!”章雪成怒由心生,愤然而起朝着于逢冲去,结果被那府吏一棒又打飞回原地。
“真是愚蠢,和你父亲一个样,盲目地相信所谓什么大义。不如你也尝尝这剜骨噬心之痛,权当替父亲尽孝了。”说罢,于逢便催动了符篆,使其渐渐焕发出腥红的光芒,“本来这是要来逼问镇尺的下落的,如今现在看来是不必了,但浪费可不好。你说是吗,章公子?”
章雪成也被两个衙役架了起来,动弹不得,只能等着迎接那符篆的恐怖。整座祠堂里回荡着符篆催发的簌簌声,以及于逢狰狞的狂笑。
千钧一发之际,自祠堂外飞来一道赤色的剑气,那符篆被其贯穿,顷刻被自身反噬,化为齑粉。祠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此吸引,聚向了祠堂门口的迷雾中,缓缓走出的两个身影。
后头的高个子侧着身藏在斗篷下,仿佛事不关己般靠边站着。而走在前头的那个小个子倒是随即掀开斗篷,华丽亮相。
只见一个十六左右的少女,齿白唇红,清丽脱俗。一条马尾。无论是装扮还是面貌都稚气未脱,眉宇间却已然有一丝侠客的英气。身着一袭清白,饰以红色的鳞纹,凛然如那白水朱华。手中一柄绯色镂花剑直指祠堂中堂皇之人,看来这姑娘便是划出这剑气之人。
“竖子敢尔!”那姑娘怒喝一声,又挥出一道更为凛冽的剑气,直向于逢飞去。
面对突然地袭击,那于逢着实一惊,虽然眼疾手快用符篆护住性命,却还是让剑气在脸上划出一道口子,还把那胡子削了。这一下这京兆尹先前的神气都变作了惊恐。
“哪来的小丫头,敢在京兆尹大人面前撒野!”几个没眼色的衙役提着棍子冲上前来,丝毫不顾对方是看起来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豆蔻少女。
不过,他们还是不识时务,小看了她。之见那丫头先一个扫堂腿撩到一个,又凌空飞起对着那俩衙役的脸,一脚一个踹没了神智。见最后剩下一个提着棍棒冲过来的,便一抬腿,朝着那人下身猛地一踹,顷刻便使其如同中了砭骨符一般蜷缩在地,痛不欲生。
“哪个还想见见本姑娘赤鳞剑的厉害?”
看到这野丫头这么能打,所有衙役都退却三分。而于逢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反倒怒不可遏,取出几张符咒打算治一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谁料袖子还没抬起来,那姑娘便一跃飞到了他身后,一记掌掴将这京兆尹扇出几步远,又接上一道凛冽的剑气将其击退,落地时恰好磕在那门槛上,头上顶了个大包,更有满脸的颜色。
见此状,余下的衙役便抱头鼠窜,把残兵败将都一同扛着逃之夭夭,有个胆子小的更是被门槛绊倒,摔晕在门外。而在一边看戏的另一个穿斗篷的人,便就踩着这鼠辈跨进了门,同时解开了胸前斗篷的系带。
“鱼儿,给他疗伤。”那位披着斗篷的来客将手拎的包袱丢给了那个剑客少女,便一甩手褪下了斗篷。
只见此人书生素气打扮,却一身的出尘的仪态。一条雪青色长绫将青丝束起,插饰着一枚纹样新奇的银簪。一身天蓝的锦衣,绣着黛色梅兰纹,却丝毫不显阴柔,反倒更有一种空谷幽兰之意。腰上缠着一条样式别致的玉带。玉带上垂下一枚绝美的璎珞勾玉佩,那勾玉白中带红,若雪中孤梅,不用说的极品。腰间还挎着一个布囊,饰以素色的流苏穗子与精细的云纹刺绣。不必说那俏倬清雅的玉面,最夺目的还是那双深邃无比却又明艳异常的青莲色眸子。让人直视之下,都不禁沉沦其中。虽是男子,但想必这世间女子也少有几人能与之媲美。
“是,公子。”那少女刚刚将章雪成扶起身来就接到了包袱。将剑收回背后的剑鞘后,从包袱中取出两三瓶药,又拿出一块绣帕,这才开始为章雪成疗伤。
章雪成一时看不清状况,但也知道这看着像主仆的二人是救了自己一命:“小生章雪成,谢过这位姑娘和这位兄台救命之恩,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我叫陈鱼儿,这是我家公子——”
“扶晓。”那书生拿着那对青莲色的明眸俯视着章雪成,冷冰冰地说道。
“拂?‘春风拂面’的‘拂’吗?”章雪成从没听说过有这个姓。
“不,‘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扶’。”
“哦,扶公子,陈姑娘,多谢——”
“这张符是你画的?”扶晓取出那张锁御符,问道。
“额,是……”章雪成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便磕磕巴巴地答道,“他们要硬闯祠堂抢镇尺,我手上也只有这一张符纸,便没来得及勾篆,直接上手草草的画了……只可惜这么好的符纸,白白地给浪费了。”
“符篆也好,咒语也罢,都仅仅借助外力,一介死术而已。”
符篆本身只要画对了就能用,而且画的越精细越好,不过其威力更多取决于使用的符纸而非画符者的笔墨。咒语就更不必说了,不但音调是死的,就连吟诵的节奏、重音、语气、音量都必须丝毫不差。纵然如此,就把这说是死术未免过于张狂,毕竟符术与咒术乃是文术的两大领域,文修中其余的杂学在这两大修术面前都可以说不值一提。也正因如此文修才会被称为八大修之中最为浩繁的一门。
“额……这位扶公子,这种话你私下里说说就好,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这京城中的修士九成都是文修,断断不会容忍有人羞辱自己所学的修术。”
“你不也是吗?听那些人说,你是东隅书院的。”
“我就是跟夫子偷学了点皮毛,不是真正的门生。我学符篆之术,也只是为了自保。”
“自保?他们那群人经常来找你吗?”正在给章雪成上药的鱼儿在一旁心切地问道。
“不,父亲去后,我便孤身一人,家也被官府封了。虽然夫子好心收留我,但我一不通武艺,二无他人相护,只能学些小花招了。”
“凭这就敢虎口夺食?”
“这镇尺是我章家传家宝,是父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那京兆尹是虎狼也好,邪煞也罢。我就算死也不会让镇尺落到他手里。”章雪成外看一幅文弱书生相,还挨了一顿毒打,却还是如此有胆识,即使是扶晓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心里都暗自一惊。话说,这上药都已经上了一半,还没见这孩子喊过一声痛……或许这就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另一样东西吧。
待鱼儿处理好伤势后,章雪成才勉强站起来,对着二人正式地谢了个礼。不过那扶晓却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转身就往门外走,还回头对着章雪成招了招手。
“公子是在让你跟上去呢。”
“不知公子想要上哪处去?”
“东隅书院。”
“东隅?扶公子为何要……”
“带你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