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冉冉升起,将京城的晨雾吹散,那些趁着天蒙蒙亮的勾当在这瑰丽的阳光下,想来也无处遁形。而阳光最先照到的,便是京城的东隅书院。
辰时已到,那五尺高的小门童刚开了门,就有一位青衣的公子携着一男一女跨了进来,旁人看来估计会以为是进自家大门呢。那门童哪里见过这架势,连东隅书院的门都跨得如此嚣张,自然杵在一边,只眼看着那三人直奔着藏经阁去了。
“扶公子,这东隅书院好歹也是皇家特授的官学,我们这样堂而皇之……”
“无妨,我就说是来看老朋友。这个时辰,他估计已经在藏经阁里了。”
“老朋友?但这么早会在藏经阁里……难道扶公子你的老朋友是——”
话还没说完就三人到了藏经阁门前,还差几步,那门就开了。开门出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让章雪成惊讶不已。
“夫子?!”这位鹤发童颜、满身书卷气的东隅夫子,便是东隅书院的院长。来自八大门中的文修之门——典经门,素来爱书成痴,历来整夜呆在藏经阁中守着书睡,以至于自家的别苑经常荒无人烟。而也正是这位夫子,将好学而苦命的章雪成收留在别苑内。但章雪成万万想不到,这位扶公子竟然会与夫子有渊源。
“哎呀,阿雪今儿个来这么早啊。”东隅夫子开门看见章成雪后说道,同时也注意到了另外的两位,先是端详了片刻,随后像是认出老朋友似的笑道,“哎呀,这不是凌夕吗,终于来看老头子我啦?哎呀,小鱼儿也来了,都长得这么高了。我老眼昏花,差点没认出来喽!”
“凌夕?”章雪成疑惑道。
“公子姓扶名晓字凌夕,‘凌晨’的‘凌’,‘夕阳’的‘夕’。”鱼儿在一旁解释道。
“夫子,我来看你了。”
“来了好啊,来了好啊。到时候把那小王爷也叫来——”
“夫子!”扶晓听见“小王爷”三个字,顿时慌了神色,便转口扯开了话题,“我来这里是想教人写字的。”
“哎呀!你说这话,我倒是想起来了,你的字写得可不错了。这么多年了,我也要再欣赏欣赏。”夫子笑道,将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寒暄的章雪成拉进了门,“来来,阿雪啊,你是撞了大运了,凌夕的字也算是绝学一项喽!”
“夫子过奖。”扶晓说着,带着鱼儿跟了进去。
进了才发现这小小的藏经阁着实不凡,四面的每一堵墙都被书籍、古卷、册简盖满,进到正中央,更是一抬头就能望到这藏经阁上上下下每一层的风貌。
之间扶晓两三步就走到这正中央的案牍上端坐下,鱼儿也跟了上去,迅捷而熟练地铺好了一张宣纸之后,坐到了案牍一角,托着双腮准备饱眼福,还招呼着章雪成坐到了另一头去。至于夫子,就随便找了一堆未归置的竹简躺坐了下来欣赏。
一切就绪,只见扶晓从袖中不知何处取出一杆紫竹笔,对着空中缓缓挥动几下,那笔尖就渗出了墨色。
能自袖间取物,章雪成早有耳闻,此术名为袖珍。能在抬手垂拱之间,于袖中或身体其他部位纳物取物。因修炼越高,储量越大,故有“袖里乾坤大”之称广为流传。虽是比较实用的元术,但平庸的元修想要修炼都估计有心无力。不过这能自动生墨的毛笔,倒是稀罕事物。
“它叫紫泉笔,是一支灵笔,不但能自动生墨,凭空书写,更是毫修们修行毫术所必须的法器。”
章雪成从未听闻何为“毫术”,即便是从东隅夫子哪里也不曾了解过,便疑惑问道:“什么是毫术?”
话音未落,扶晓便在抬手之间,以那灵笔在方寸纸上挥毫,顷刻间书下“画龙点睛”四字。笔势雄奇,苍劲有力,秀丽潇洒。墨迹收敛却落落大方,笔触藏锋却自成气派,腾龙之感跃然纸上。只是在写到“睛”字最后的两笔时,扶晓突然提勾煞尾。
“你看这字怎样?”扶晓侧看着章雪成问道。
“极好!家父素来喜爱书法,我也略通一二,这字虽然没写完,但一看就绝对不输名家之作。”章家不但是将门,更是书法大家,这也正是为何以镇尺作为传家宝的原因。
“凌夕,这还有两笔呢。”夫子哪里是老眼昏花,隔着几尺远都能看清这字缺了两笔!
“古有神人,涂壁为龙,留下点睛之笔,正是为了让人们先好好观赏这龙的气韵。而在点睛之时,龙便破壁而出,一飞冲天。人们口口相传是那神人是作画,实则却是书法。”
说罢,扶晓便用紫泉笔朝着纸上猛地挥出去,溅出的两滴墨正巧补齐了剩余的两笔。就在此时,这尺寸宣纸上顿时元气涌动,纸上的字如沸腾一般开始涌动。终于自其中解脱而出,若神龙一般朝着穹顶盘旋飞去。整个藏经阁都因此掀起一阵旋风,让人顿时目眩。而当章成雪再次睁眼之时,纸上却早已素白如初,墨迹全无。但四周残留的元气,以及龙游的余威却证明着那道字迹曾经降临。
“这,就是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