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扶着针儿,让她靠着床头坐好,这才说:“我也刚刚发现这女子。她就倒在门槛上,大概是一路跟着咱们到这里来的。”
针儿身上的药性还没完全消退,有气无力地说:“你赶快搜搜她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证物。”
我答应着,走到椅子前。只见这女子肤色晶莹雪白,眉弯如黛,唇红若丹,身形在紧身夜行衣的包束下,更是曲线玲珑,凸凹有致。
这是我回到唐朝后,见到的最美貌的女子了。
我脸上一红,回头对针儿说:“针儿,她毕竟是女子,我一个大男人给她搜身的话,恐怕不太方便。要不还是稍等片刻,你有了精神,再来搜她?”
针儿满脸怒气,说:“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如果你再不动手,等会儿她醒过来,对我们来个守口如瓶,我们如何得知她的身份?说不定她还有同伙赶到,那时你跑都来不及了!”
我点点头,只好伸手在她外衣上,从头到脚马马虎虎地拍了几下,又对针儿说:“她身上查不到任何异常。”
针儿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听我说完,她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我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说:“针儿,我哪里又不对了?”
针儿哼了一声,说:“霍大公子,你简直是柳下惠再世啊,你怎么会有不对的地方,孔圣人都没你这么正人君子,没你这么坐怀不乱。我问你,你就这么敷衍了事地捏上两下,能查出什么来?她的腰间你查过了吗,她的鞋底你查过了吗,她那一堆头发你查过了吗?”
我搓了搓双手,说:“那我应该怎么办?”
针儿把脸一板,说:“把她外面那身夜行衣脱了,重新搜!这些人的武功多么高,你又不是没看到,每人都是一刀刺出,就要了对方的性命。我问你,她要是醒了过来,又从身上拿出件厉害兵刃来,你抵挡得了吗?”
我万般无奈,只得伸手去解开她的夜行衣,露出里面一层用淡绿色细软绫子裁成的贴身内衣。
这层衣物把她的身形勾勒得异常清晰,我红着脸,闭着眼,颤抖着双手,把她全身上下又细细检查了一遍。
我还脱下她的鞋子,里里外外都看过了,还解开她的发髻,把她的头发也从发梢到头皮都摸了一遍。
仍然一无所获。
针儿的脸色和缓了一些,说:“看来她没有身上没有兵刃。”
接着,她让我把那只从尸体上脱下的靴子递给她,她要细细查看一下那靴子。
只见这靴子样式普通,用的是硬布底,鞋帮用软布,做工材质都很一般。
唯一特殊之处,在于这靴子是崭新的,显然今天是第一次穿。
这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针儿一定要我拿回这只靴子。
这些夜行人,在午夜时分夜闯净慧寺,自然要穿最合脚的靴子。但自己的靴子却万万不能穿,因为万一被俘或者被杀,靴子会泄露自己的身份。
毕竟,在唐朝,靴子都是手工缝制,有经验的靴匠,会从一双做工精细的靴子里看出是哪个同行做出来的。
于是,对于这些要掩盖自己身份的人来说,最合适的办法莫过于穿款式最简单的靴子,任何一个鞋匠都能做的新靴子。
这些靴子的样式都非常简单,谈不上什么做工,但是,这样也就意味着,只要在本城细细巡查,找到是哪家鞋帽店曾经在最近卖出过三十多双靴子,就能够找到线索,去追查他们的身份!
归根结底,就是这些夜闯净慧寺的黑衣人绝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人被杀。
针儿把那只靴子翻看了一番,精神又有些疲惫了,她懒洋洋地说:“想不到这迷魂香竟然如此凶猛,我只是和那人脸朝脸纠缠了一会儿,就中毒如此之深。霍公子,你暂且把这靴子收好,我再歇息片刻。”
说完,她身子一歪,又躺倒在床上,睡着了。
我慢慢坐下,打量着房间里的情形,觉得实在太古怪了。
一个女子,像吸了二手烟一样,中了二手迷魂香,躺在我的椅子上;
另一个女子,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美貌异常,后来莫名其妙地昏倒在门槛上,昏倒的原因也不知道。
这时,那个被我绑在椅子上的女子嘴里嘟囔着什么。
我赶紧凑过去,只见她在昏睡中,似乎在做着一个噩梦,整张脸扭曲着,错乱着,嘴里不断呻吟着。
她全身上下抖个不停,四肢拼命收缩着,如果不是被绳索紧紧捆住,她大概会缩成一个肉团。
我凑得更近一些,想听出她究竟说得什么,只听到她所有的声音,都是颤抖着从喉咙的深处传出,只是一堆含糊浑浊的词汇。
她的脸非常清瘦,但在巨大的恐惧之下,似乎每一根肌肉,每一块皮肤,都在痉挛着。
她抖动得越来越厉害了,绳索简直都要被她崩断了。
忽然,这个女子竟然睁开眼,张开了嘴,猛地向我咬来!
我赶快往后退去,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只见这个女子瞪圆了眼睛,张开嘴,用尽力气朝空中撕咬着。
每一口都像是饿狗,在扑向主人扔在半空中的骨头。
更像是埋伏在草丛中的毒蛇,亮出沾满了毒液的毒牙,在咬向赶路者的脚踝!
这个女子原本娇美的脸庞,柔曼的曲线,此时都不见了,完全变成了一个正处于疯狂状态的怪物!
她向前一次又一次地扑咬着,绑住她的那把椅子,也被她带了起来。
只听扑通一声,她连人带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记得我从前在电视上网络上,看到过那些吸毒者毒瘾发作时的痛苦。
那是一种非人类的痛苦,整个人简直变成了地狱里的魔鬼,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疯狂,那么歇斯底里。
我觉得下这个女子的样子,和那种情形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霍公子,她这是怎么回事?”
针儿被她吵醒了,睁开眼一看面前的样子,也大大吓了一跳。
那个女子倒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撕咬着,还在带着整张椅子,在地面上抽搐着。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我和针儿面面相觑,不知来者何人。
“请问客官,楼下客人说您房中动静太大,派我来瞅瞅怎么回事。”
原来是店里的仆役。
针儿从身上拿出一块手帕,扔给我,小声说:“捂住她的嘴!”
我赶紧用手帕捂住那女子的嘴,然后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装出刚刚睡醒的语调说:“谁这么多事,我这不一直在老老实实地睡觉吗。”
那仆役在门外说:“行,那看来是楼下那位听岔了,您别见怪,我这就给他说一下,您这儿一切正常!”
说完,那仆役转身走了,脚步声在楼梯上渐渐消失。
这时,楼下的街巷上传出一阵马匹的嘶鸣声。接着,就是一阵喧闹声从这间福临客栈的一楼传来。
“所有客房打开大门,都督大人传下号令,昨晚发生凶案,并州城全城缉拿凶犯,每间客栈都要搜查!凡有违令者,就地处斩!”
我心想,自从我回到了唐朝,这千奇百怪的事儿也太多了,几乎没有一秒钟的时间是安安静静的,难道古人真的过得是这种大起大落颠三倒四的生活?
针儿低声说:“看来昨晚那场血战事发,那一堆尸体被发现了!”
我摇摇头,说:“说不定,被杀的那些人,就是兵马都督秦烈的部下,所以他才要立即缉拿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