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这队夜巡兵马在街巷尽头消失,这才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我说:“万一他硬要查腰牌,我们两个人连半个都没有,那样的话,轻则被抓进大牢然后砍头,重则当场就被一刀砍了。”
针儿又重重白了我一眼,说:“你就这么想被人一刀砍了?你想砍就砍吧,我恕不奉陪。”
我笑了笑,说:“针儿,总之都幸亏你随机应变得快,和我装成夫妇,再就是你给咱们两人买的衣服贵重,穿在身上颇显体面,让那队人不知道咱们的底细,不敢对咱们轻举妄动。”
针儿笑道:“这才像句话。这一招,我是从夫人那里学来的。从前我跟随夫人陪着相公到长安城赶考,一路上夫人总要让我们穿最贵重的衣服。这样一来,那些官兵不知道我们的底细,就不敢对我们不客气。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衣饰华贵,固然在有些时候会方便些,但也会引来别人的觊觎。当初在玄州城外,要不是夫人一定要乘最好的马车,我们说不定也不会被哪些恶人盯上——”
说到这里,针儿眼圈又有些发红。
我不忍再看她难过,赶紧说:“咱们还是赶快走吧,万一等一会儿换岗的人马赶到,说不定咱们真会被一起抓进大牢,到时连个缝衣送饭的人都没有。”
针儿莞儿一笑,和我继续朝那个院子走去。
此时没人打扰,我和针儿走得更快了,很快就到了那处发生血战的院外。
这个院子大门紧锁,门槛四周都已经长出了杂草,门缝里结上了蛛网,看来里面长年无人居住。
针儿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又上前查看了一下那把早已锈迹斑斑的大锁,说:“霍公子,你且退后几步。”
我往后一退,针儿飞起一脚,猛地向门踢去。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那木门被踢开,朽烂的门板纷纷飞散出去。
针儿说:“咱们尽快进去查看,要速战速决,这声音已经传了出去,那些巡夜的兵马很快就到!”
我点点头,推门进了院子。
只见这院子已经多日无人居住,院中长满了杂草,房门也歪歪斜斜地敞开着,房里的家具也只剩下几件破破烂烂的桌凳,门框上更是结满了蛛网。
在杂草丛中和屋内,都赫然躺满了尸体!
我走近一具尸体,只见这尸体胸口是一道又长又深的刀伤,整个肚腹都快被剖开,鲜血已经淌满了尸体周围的杂草。
我和针儿把屋子内外的几具尸体都看了一遍,发现每具尸体上,都只有一处致命伤。
也就是说,出手杀他们的人,个个都是能一刀致命的杀戮高手!
我弯腰撕开尸体身上的黑衣,露出里面的衣物。但是,这衣物一看就是只是普通人家的日常所穿,看不出是什么府邸或者队伍的服色。
我把尸体上的黑衣脱下,把这尸体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人没有随时携带任何能辨认出身份的物品。
我失望之极,站起身来,说:“这些人反侦察能力真强,不但个个蒙面,身上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提供关于他们身份的线索。就算唐朝就有了摄像头,也拿这些人没办法。”
针儿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琢磨了一下,说:“霍公子,请你脱下他们的靴子看看。”
我虽然不知道她的用意,还是脱下了这尸体的靴子。接着,我又在屋子内外,脱下几具尸体的靴子。
针儿借着月色,把这些靴子看了一遍,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些靴子虽然大小不同,样式却一样,还都是今天刚刚穿上的新靴子。我们一定要带一只靴子回去!”
这时,在院子角落,竟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我和针儿互相看了一眼,慢慢转过身,朝那边走去。
只见草丛中,一具尸体正在轻轻蠕动,在月光下,我隐隐看到,这人满身鲜血,胸口心脏部位,有一个极深的血洞!
他受了这么重的刀伤,为何还能活命?
他也看到了我和针儿,微微睁着的眼睛,正朝我们射来仇恨的目光。
我们就要走到他跟前了,针儿微微蹲下,查看他的伤势。
他突然半坐起来,手里握着刀,狠命朝针儿扑过来!
我们猝不及防,针儿被他牢牢抱住,一起倒在草丛里。
我一显英雄本色的时候到了!
我二话不说飞起一脚,把那人手里的腰刀踢开。我正要用力刺进他的后背,只见这人脑袋一垂,撞在地上。
他本来就已经死了九成九,这时终于彻底死了。
我把针儿从尸体下拉出来,这时,院外已经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
又一队巡夜的本城官兵即将赶到!
我低声说:“针儿,咱们必须马上离开!”
针儿点点头,我拿着那靴子,正要和针儿闪身出了院子,忽然,针儿哎呀一声,倒在地上。
我吓了一跳,只见针儿正费力想站起来,可她双腿好像使不上劲,刚刚挣扎起来,就又倒下了。
针儿呻吟道:“我中毒了,胳膊,腿脚都不能动了!”
这不就是那伙黑衣人中毒后的模样吗?
我顾不得细想针儿为何会中毒,赶紧把她背起来,出了这院子。
这时,那马蹄声正不断逼近,仿佛就在一个路口之外。
我咬紧牙,背着针儿沿着来路返回了福临客栈。
一路上,我感觉到,针儿的四肢在越来越僵硬,膝盖、胳膊,都不会弯曲了。
因为担心遭遇到巡夜的官兵,我一刻也不敢歇息,尽管累得双腿像是灌满了铅一样,也只能拼命往回赶路。
而且,我还时刻拿着那只靴子,我虽然不知道针儿的用意,但她要我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终于,我回到我的“总统套房”,身上的汗水,我觉得都够一盆洗澡水了。
我把针儿放在床上,想起她和那个黑衣人的一番纠缠,赶紧查看了一下,看看她是否还有别的地方受伤。
幸好,除了四肢僵硬全身无力,她倒是没有别的伤口。
我记得针儿说过,中了这种迷魂香,需要六个时辰才能复原。
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因为疲劳过度,马上就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射了进来,这光线照在我脸上,我醒了过来。
我想起昨晚的惊险经历,在椅子上蹭的跳了起来,快步到床边去看针儿。
幸好,针儿虽然还没清醒,但呼吸均匀,脸色红润,看来没有大碍。
我长出了一口气,准备去擦擦脸,刚一转身,就发现门槛上竟然横躺着一具尸体。
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把尸体拽进房间。然后我到外面一看,此时天色刚亮,还没其他客人起床,也看不到店里的仆役。
我回到房里,只见这尸体蒙着面,从衣着上看,她正是昨晚那伙黑衣人之一。
昨晚我和针儿明明看得清清楚,那伙黑衣人在面对埋伏时,很快就杀了一大半敌人,自己无人受伤啊。
我想了想,扯下了尸体脸上的黑布。
我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年轻女子。
而且,当我的手在她的脸上划过时,我竟然隐隐感到一阵轻微的鼻息!
她难道没死?
我定了定神,慢慢伸出手,去试她的鼻息。
果然,她没有死,鼻息尚在!
如果她清醒过来怎么办?
我飞快地转动着大脑,慢慢把她抱到椅子上,用绳索把她牢牢绑紧。
忙活完这些,我这才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大口喘着粗气。
“这人是谁?”
这时,针儿已经慢慢苏醒,她在床上半坐起来,盯着那个黑衣女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