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惜梦缘到了天台,上来后我环顾了四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俩和星空。天台的风好大,大到一下子吹散了我俩之间的隔阂。我抓住惜梦缘的手说:“这边风太大,咱们去那边。”
“好啊。”惜梦缘笑着应道。
我带她来到电梯井旁。有电梯井的遮挡,再不会有调皮的风来扰乱她的秀发。
“这里比餐厅还要美,不仅有夜景,还能看到星空。”惜梦缘欢快的说。
“是啊。”
“白天的那位是你女朋友?”惜梦缘问我,眼睛却一直在望着天上的星星。
话题转变之快让我猝不及防。我想了想方意识到她指的应是张彤。“不是女朋友,只是一起办案的朋友。”
惜梦缘向我笑了笑说:“我是不是太八卦了?”
她好久没有这样对我笑了,这让我想起与她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那天我刚在白浊和窦德助的帮助下找出了白牛的身份,并知道他有个女儿在经营一家花店,名字叫惜梦缘。晚上我第一次推开了她花店的大门,我还记得当时花店的名字叫梦缘花坊。进店后,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花也没多少,惜梦缘正蹲在角落忙着布置展台。
“你好,欢迎光临。”见我进来,惜梦缘热情的招呼,尽管她已累到满头大汗。“要选花么?”
听到她的话,我四下打量一番,见屋内展台上只摆着几盆仙人掌、仙人球之类的绿植。我看完后下意识的摸了摸手指头,露出为难的表情。
惜梦缘忍不住娇笑道:“新店开张,还没怎么进花,不过你要有兴趣,可以过几天再来,三天后我家就试营业了。”
“其实,我不是来买花的。”
惜梦缘脑袋一歪,小嘴儿一撇,眉头微皱,被我说糊涂了。
“额……是这样。我呢,觉得你的花坊很有品味,未来收益一定不错,所以想要给你投资。”我找到白牛的女儿,就是为了给她一笔钱以弥补我心中的愧疚。我想了一路,要把这笔钱送出去,投资这个理由比较合适。
惜梦缘瞧了瞧屋内仅有的几盆仙人掌、仙人球,眉心的皱纹固执的不肯解开。“有……品位?”
以现在的局面,这一点确实站不住脚。我硬着头皮,继续剧本里下面的台词。“钱不多,只有十万,不过起码能帮你周转。我也不着急分红,你什么时候资金充裕了再给我就行。”
惜梦缘闻言沉思考量片刻。“哈,你要是能早几天来,我就答应你了。只不过已经有朋友给我注资了。”
回忆到这,我的眼珠开始湿润,眼皮逐渐盛不住泪水的份量。我轻轻将头歪向背离惜梦缘的一侧。泪水顺着脸颊留下,被我完美的隐藏。流泪的时候,歪着头就不会被轻易发现。现在我想清楚了,为什么能陪伴她的是李遥,而不是我。从一开始我就来迟了,一步迟,步步迟。
朦胧的视线混杂着城市的灯光,在我眼中构成浑浊的星河。我傻笑着,望着这片星河,从这星河内我仿佛看到我俩第二次见面的场景。那天晚上我到花店时,花店就要打烊了。我看到惜梦缘对着一朵玫瑰发呆。于是我凑过去问:“你在干什么?”
“这花在呼吸呢。看,她的花瓣在舞动。”惜梦缘煞有介事的说。
“是你吹的吧。”
惜梦缘瞪了我一眼,继续痴痴地看向前边娇艳的花瓣。“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
我蹲在她身旁一起看着。“花还会呼吸?”
“当然了,就像人累了一样,会很努力的呼吸。”说着惜梦缘给我演示了大口喘气的样子,卖力时还吐出了舌尖。
“好像狗狗。”
惜梦缘眼睛气鼓鼓的,又瞪了我一下。
“每朵花都会这样?”
“也许是吧,我观察好久,这一朵最有灵性了。”说到这,惜梦缘忽然鼓起腮帮,抿着小嘴,失落的说道:“不知道哪天会被客人买走。”
我想了想,脑袋里冒出个有趣的想法。“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把这盆花买下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把她摆着这。这样每次我来都能看到,你也可以跟客人有个交待。”
惜梦缘的一双大眼在眼眶内乱窜,盘算着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追我吧?”
我被吓得身体一抖,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哪有?”
见我手足无措的模样,惜梦缘哈哈大笑。“好啊,一言为定。你可以加一下我的微信,以后买花会很方便。”
“好。”
眼中的泪水慢慢消退,我的思绪从回忆抽离。身边的惜梦缘依然在痴痴地望着高高的星空。“陈沫,你说如果不是那么喜欢的话,在一起会幸福么?”
我认真的想过后说:“那就不要在一起。婚姻是消耗爱情建立亲情的过程。这个过程会很艰难,如果没那么爱,根本支撑不起来。”
“很有见解哦。那你是怎么看待爱情的?”
“我觉得爱情最美好的阶段,就是两个互有好感的人互相揣摩对方心意的时候。”说这话时,我的脑子里满是惜梦缘的模样。
“就是暧昧阶段呗。”
我认为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微妙的差别,可一时说不清,没有作回应。
“果然,有些事说破了就不美好了。”
我明白惜梦缘话中的含义,每一句我都懂。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我要追查我爸的案子,自顾尚且不暇,如何去守护她。亦如小晴所说,李遥很不错,有他的照顾,惜梦缘会过的很好。既然我给不了她幸福,不如选择放手。
“陈沫,你明天会去音乐节么?”
“会去。”
惜梦缘面向我,我面向她,我知道她心里有我,她也知道我心里有她。两双炽热的眼睛四目相接。真的好想抱一抱她啊。可我不能因我的私欲去扰乱她的心。我好煎熬,明明离得这么近,却感觉身体被许多无形的网缠住,动都不能动。陈沫,你何时活得这样不潇洒?
“如果,明天还能遇见的话,我想跟你说件事。”
“好的,能遇见的话,就听你说。”
回去的路上,我俩聊了许多以前的事,回忆如此美好,我却深感惆怅。我隐隐在怕,怕以后能回忆的仍是这些,一直是这些,也只有这些。
到宾馆后,张彤在大厅等我。惜梦缘先回房间,留下我和张彤。张彤给了我一张内场门票,嘱咐我明天一定要去。我答应了她。
回到房间不久,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接起电话,另一端传来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你好,陈沫。我是辛吉申,你父亲的朋友,关于你父亲的一些事,我想和你谈谈。”
辛吉申约我明晚在S市的一家咖啡厅见面。他再三强调,事态紧急,请我务必准时赴约。今夜注定难眠。我睡不着,思量了一宿。我想到张彤,想到惜梦缘,想到我爸,甚至想到银狐。凌晨五点我办理了退房手续,匆匆赶到车站买了回S市的火车票。导了一次车后,中午我到了S市。
回家后,我很疲惫,随便在厨房找些食物充饥后就睡下了。醒来后,我看到手机有九通未接来电,全是张彤打的。再看一眼时间,17点20分,音乐节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没有回电。十分钟后,我收到张彤的短信,里面写着“陈沫,你这个骗子!”我翻出衣兜内的门票,觉得张彤说的一点不错。我是彻头彻尾的骗子,不仅骗了张彤,也骗了惜梦缘。
往咖啡厅赶的时候,辛吉申打电话告诉我,他在咖啡厅二楼的包房等我。到了咖啡厅,找到他说的那间包房,推开房门,我见到了辛吉申,这个将为我解开诸多谜团的男人。辛吉申穿的很普通,从外貌看,年纪与我爸相仿。他的脸很长,如同马脸,其上生着一双笑眼,挂着如雕刻般固定的笑容。
“陈沫?”
我点点头。
“快坐。”辛吉申忙起身比划出一个请坐的姿势。“你还不知道吧?我和你爸是同学。这么算我得叫你一声大侄子。”
我没有理会辛吉申的这些说辞,直接问道:“你那张邀请函是怎么得来的?”
辛吉申先是一愣,而后马上恢复笑容说:“大侄子,你知道邀请函的事?是你爸告诉你的?”辛吉申说话时,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的,似在观察我的反应,不过我的脸僵硬的如同死人,任他怎样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见我没有反应,他继续说:“三年前,我的公司资金链断裂,欠下巨额债务。如果任由债务扩大,不仅公司将破产以致千余职工失业,我个人也会债台高筑。那时我四处求人借钱,可人家一听是来借钱的都躲着我。走投无路之际,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位神秘人。那人告诉我,只要我接下天神俱乐部的邀请函,并在派对的游戏中获胜,我的公司就能度过难关。邀请函就是那人给我的。”
“你的邀请函怎么会在我爸这?”我接着问。
“你爸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也是我所有朋友中最聪明的。我拿到邀请函后,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让他帮我调查此事。在调查过程中这张邀请函就放在了他那。”辛吉申把其中的原委诉说于我。
“后来呢?”
“后来……派对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却联系不上你爸。我急坏了,因为神秘人给我邀请函时曾说过,如果不参加派对或者将此事外泄,我和我的家人都会遭殃。那几天我只干一件事,就是疯狂的找你爸。可一直到了派对的当天,我也没找到。我以为我完了。三天后,公司的账户收到一笔巨额款项。当时我就想,应该是你爸在派对的游戏中获胜了。”
辛吉申说的与我调查的情况不谋而合。我拿了辛吉申的邀请函,参加了派对游戏并获胜。可以说救了辛氏的人是我。从辛吉申的话中,我觉得对于这一点他尚不知情。
我拿起桌上的杯子,饮了一口白水,长舒口气。问出我最关心,却一直不敢提的问题。“我爸呢?他,他到底……”
辛吉申的脸上笑容不再,表情变得凝重。这让我胸口一紧,变得不安。
“事后我几次尝试联系他,一直找不到。我觉得很蹊跷,于是请人调查你父亲的下落。调查的结果……”辛吉申突然语迟。直觉告诉我这是噩耗的前奏,我感觉很不好。“他的手机、银行卡、网络消费,所有属于他私人的我能查到的活动痕迹都停止了,停止的时间是派对的前几天。这说明你父亲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我抓着水杯的手突然攥紧,杯里的水因抖动被摇晃出来。我想过这种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逐渐认为这就是真相。可是从辛吉申口中听到这种结论,我仍然难以接受。
“我猜是我俩的事情败露了,你爸才招来杀身之祸。我怕天神俱乐部会来报复,于是我隐藏起来避避风头。”
“那你找我做什么。”
“我找你是为了这个。”辛吉申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这东西我再熟悉不过,我的心中汹涌澎湃。昏黄的灯光下,我立刻认出辛吉申手中的邀请函。
“收到邀请函时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要调查你父亲的下落,一定需要这张邀请函。只有参加派对,你才有机会接近天神俱乐部。”
“你也不想要这烫手的山芋吧。”我直接戳破辛吉申的心思。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想。如果你需要,我会把这张邀请函给你。如此一来,两全其美,不是么?”对于自己的私心,辛吉申没有掩饰。“只要你愿意参加派对游戏,我会给你一千万作为感谢。这笔钱与你是否能在游戏中胜出无关,只要你一句话,大侄子。”辛吉申不断增加博弈的砝码,诱导我接受他的协议。
我对这一千万并不感兴趣,我也不想拒绝,毕竟这一去十分危险,他给我的筹码我觉得很公道,所以受之无愧。
“之所以着急叫你来,是因为邀请函上提供的日期就在三天后,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如果不愿去,我还要再去找其他人。”
我听着辛吉申说的话,一直没回应,呆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尊雕像。包间内陷入良久的宁静。我在考虑,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辛吉申深知这一点,不再言语,耐心的等候我的回答。
我拿起辛吉申放在桌上的邀请函,起身说道:“我会把银行账号发到你的手机。”而后转身离开。
“大侄子,在你出发前,我一定把钱给你打过去。”走的时候,我听到身后的辛吉申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