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张残页,四张被成功翻译。剩下的一张,拍摄录入后,手机屏幕显示读取失败。我调整了拍摄的角度、距离和光线,又换了不同的软件,结果还是一样。至于翻译出来的内容,在我看来没什么有用的。
晚上九点多,我独自在家时,我家的门铃响了。我透过门镜去看,是张彤。怎么是她?我多少有些意外。我没作回应,以此希望她离开。
“陈沫,开门!”张彤边按边喊。门铃的响声越来越来越频繁。张彤的喊声也越来越高。
我没有回应。
“别装了,你家的灯还开着呢!”
我没动,也依旧没说话。
“我都从门缝看见你的影子了。我知道你在家。陈沫,快开门!”
这回装不下去了。
“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我终于开口,语气冷漠。对于我冰冷的态度,张彤不以为意。我听到张彤得逞后的笑声。在庆祝拆穿我胜利,这让我有些恼火。
“让我进去下嘛,我买了好多你喜欢的水果。有水蜜桃、西瓜和山竹。”张彤充满耐心,不遗余力的讨我欢喜,如同在哄一个孩子。
我很奇怪,她怎么会清楚我喜欢什么。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窦德助的模样。可是,张彤干嘛对我如此殷勤,难道是对我有好感?一想到这,我不由的猛地打了个激灵,身上鸡皮疙瘩骤起。这种事情我可应付不来。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我在意淫。
“陈沫,陈沫?快开门啊!人家都要累死了。”
我去,怎么突然用了如此娇羞的词儿。这个人是张彤吗?我的眉心挤出一到巨大的沟壑,嘴巴咧成一条直线。
“现在太晚了,我真的要休息了。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进一个男人家,也不合适。”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尝试劝退张彤。
“喂!你怎么这样?我可是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赶来的,你连屋都不让人进,太无情了。”张彤收起了之前娇媚的模样,态度一下凌厉起来。
女人说变就变啊!问题是,我觉得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什么也不说,等她失去耐性,自然就离开了。
走廊里回荡着张彤的牢骚。
“我睡觉了。”我故意大声喊道。为了把戏做足,还把室内的灯全关了。
这一招真见效了。走廊里一下子安静起来。真走了?我不放心,走到门口去打探,屋里没有灯光,这回不会再被抓到影子了。我蹑手蹑脚的接近门口,透过猫眼,走廊里一片黑暗。分不清有人没人。算了算了,先睡觉吧。
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看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躺了将近一小时了。张彤到底走没走,我的心里又泛起嘀咕。我掀开被子,赤条条的走到门口,再次查看外面的情况。门外依旧一片漆黑。看样子应该是走了。放下顾虑,困意来袭,我打了个哈欠,回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六点,我早早起床,单位有些急事需要处理。许是平时用脑过度,我每天都要睡足八小时的。昨晚那么一折腾,我的睡眠严重不足。我迷迷糊糊出门,带上门后,转身迈步,右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的倒在地上。我整个人都压在这“东西”上,这种触感?是个人。我的大脑嗖地一下精神起来,如快充后的电池,瞬间充满活力。我一个激灵,从原本趴着姿态弹射起来,双眼瞪得溜圆。这人是张彤。
张彤被我压醒,说的更贴切些,时被我压懵了。这种叫醒服务让她很不适应。张彤揉着太阳穴,让自己变得清醒。突然,她扬起头,抬眼看向我,眼神幽怨,似乎还带着委屈的泪光。我去,姐姐,干嘛这样看着我?我的心里这样呐喊。是我欺负你了?
张彤一句话都不说,就是这样,固执的看着。被她这么看,我确实招架不住,眼神开始闪躲,莫名的觉得自己真的错了。此刻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女人,要让男人服软,招数多的是,最不见效的就是讲道理。张彤没有讲道理,我却认输了。
“对不起啦,不该让你在这等一宿。”我诚恳的道歉。“可你也够犟的......”
张彤死死盯住我,没有原谅的意思。
“哎,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
我扶起张彤,又打开门锁。“我要赶去单位。你昨晚没休息好,先进去睡一会儿。”
“你要走?”
“单位那边有点急事。”我解释道,没有回身。
“那我跟你一起去。”张彤揪着我的衣角说。
这一幕让我五味杂陈,我只想赶快甩掉张彤这个大麻烦,满心合计着对策。突然我意识到,方才怎能让张彤进我家呢?这不等于大本营被攻占了?我还是带她去我单位好些。“那好。”我答应道。
下楼后,张彤嫌弃我的捷达不够体面,非要开她的奔驰载我去单位。我赶时间,便依着她。
到单位时,张彤要跟我上楼,我没同意。上班还带个朋友,总归是不合适。张彤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很明事理。不用我多说,她也明白这个道理。我独自上楼,很快处理好业务,而后没有着急下楼,而是拨通了窦德助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没由得窦德助说话,我便好一顿将他埋怨,大骂他是个叛徒。
“沫子,你也见识了,张彤要是上来这不依不饶的劲儿,谁能受的了啊?我可没有出卖你,我也是顽强的抵抗过的。”窦德助卖力的为自己喊冤,一副无辜的模样,仿佛他也是屈服于张彤淫威下的受害者。
窦德助的话,自从他当了警察后我就再不信了。他这种职业,接触过多少牛鬼蛇神,有多少罪犯曾在他面前上演过影帝级的表演?桥段见得多了,他也成了这方面的高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
“沫子,P市最近有个音乐节的活动。”窦德助突然语气一变,话锋一转,故作神秘的说着。
“你说这干什么?”
“那边的温泉也贼给力。”
“跟我有关系么?”我的气未消,对于窦德助说的这些提不起半点儿兴趣,不耐烦的说道。
“有啊!你不是想躲张彤么?正好去那避避风头。”窦德助一句点醒我。
我是想甩开张彤,可一开始就放大招好么?我思前想后,一时不知如何定夺。
“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去。”窦德助赶紧又补了一句。
“嫂子可是快生了吧?”
“不打紧,不打紧。还有一段时间。”窦德助忙解释,极其殷勤的撺掇我去P市。他如此积极让我觉得事有蹊跷。
“柱子,你是不是给我挖坑呢?”
“你小子,我好心带你浪,你说这话?真没良心。”一听我这话,窦德助还生气了。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好好,我这就去请年假。”
“快快,麻溜的。”
对不起了,张彤。不过一想到音乐节和温泉,真的好开心,都顾不上愧疚了。
请完年假,我从后门溜走,到了与窦德助约定的地方。没等几分钟,窦德助开车到了。这很反常,以往他总是迟到,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
路上,窦德助专心开着车,话很少。我坐在副驾上,翻看手机消磨时间。我不断下拉屏幕查看着朋友圈。突然,一条消息如同黑夜里的闪电强势攫取了我的眼球,我的双眼微颤,心情忐忑。那是惜梦缘分享的一条朋友圈,上面写着“P市音乐节,我来了”的字样。配图是她手持的两张电影票。一定是要和李遥一起来看吧。我们难道要在音乐节相遇?这也太巧了!
“我靠。”我激动的喊了一声。
“怎么了?”窦德助用余光扫了下我,又很快将视线交回前方。
“没什么。”
我俩的微信,是我第一次去她花店买花时,惜梦缘提出加的,说是方便预定。自那以后,我就成了她朋友圈的忠实观众,她发的每一条消息我都会看,却从不点赞或留言。最长久也是最角落,是我注视她的方式,没有任何痕迹。
窦德助一路都很沉默,对我提起的话题也总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窦德助平时工作很忙,周末都经常加班。怎么会有时间陪我旅行?所以此行他一定另有目的。他不愿说,我就静观其变。
途中,我在网上查阅了关于音乐节的新闻。在30日,也就是四天后,P市确实会举办一场音乐节,届时还会有几名国内知名的音乐人前来参加。
车子开了三个多小时,我们到了P市。现在是下午,我俩中饭还没吃。我有些顶不住了,身体开始出现低血糖的反应。我跟窦德助说去找一家饭馆磋上一顿先。他可倒好,听了我的话一点回应也没有,不置可否。窦德助反常的表现越发让我感到奇怪。我没再说什么,任由他驱车乱逛。十几分钟后,窦德助带我来到一家商场前,停车、熄火,然后下车,依旧没有说话。我扶了扶鼻子,脸上扬起似有若无的笑容,跟了上去。“看你耍什么花样。”
我跟着窦德助进入商场一楼的一家女鞋店。原来是要给老婆挑鞋子。搞得神神秘秘的。我讨厌逛街,尤其是和窦德助。这使我的疲惫感剧增。一进店门我就找到沙发坐下。
“你这有没有红色的高跟鞋?”窦德助在向店员询问。
“对不起,先生。没有红色的,您要不要看看其他颜色?”店员礼貌地引导窦德助做出让步的选择。
好奇心驱使我简单的将店内展台上的鞋子过了一遍,还真是一双红色的都没有。
“不用了,谢谢。”窦德助回绝店员后离开。
接下来,窦德助一家接着一家的将一楼的女鞋店逛了一遍。过程则是不断循环着在第一家店的情节,窦德助一次又一次表达购买红色高跟鞋的意向,无一例外的被一一拒绝。一楼的女鞋店全看遍了。我看下时间,已经又过了半个小时。
“柱子,去吃饭吧。我饿坏了。”我说道。
窦德助没有回应,径直走向商场的出口。出了商场,窦德助站在原地打量着周围。窦德助走向一家报亭,买了份报纸,而后说了声:“走,咱们去吃饭。”
可算等到这句话了。我俩选择了一家拉面馆,这能保证我们在五分钟内吃上东西。
果然,点完餐后,拉面很快就上来了。我大口的将面送入嘴中。窦德助却似乎不饿,没有动筷子,而是专注地看着刚买的报纸。报纸在他手中抖得很剧烈。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心想着饿成这样还不吃饭,不管他。我瞄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卖力的吃着我的面。嗯,这拉面真不赖。也许是我吃面的场景太有感染力。窦德助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狼吞虎咽起来。窦德助一边吃着面,一边不停的用另一只手敲打着桌面上叠好的报纸,发出嗒嗒声。柱子啥时候添这毛病了?
一碗面下肚,我特别满足。看来幸福感是相对的。人需要适当吃些苦,才不会过分矫情。窦德助停下手中的筷子,仰头专注的看着我身后的方向。我回身看下。在我背后的上方,悬着一台电视,正播放着新闻。
“老板,把电视的声音调大些。”窦德助说。
“关于本市最近发生的凶杀案,P市公安局通过本台告知市民,目前警方已掌握大量有力证据。案件迎来实质性进展,请广大市民不要散播舆论制造恐慌。同时警方提醒,不要在深夜独自外出,尤其是只身的女性。”
我的身后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声音很大,我听的很清楚。我再次回头看了下电视,注意到正在播放新闻的是P市的社会新闻频道。这条新闻十分引人注目,店里的客人几乎都停止用餐,专心的听着。收回目光,我的视线落在桌面上窦德助正在敲打的报纸的部位。这上面用了极大的字体撰写着标题:“红鞋杀手!弥漫P市的罪恶阴云何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