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相继闻声而来。见到屋内的惨象,睡眼惺忪的寒露一下精神起来。“哎,我去!”寒露高声咒骂,接着双腿发软瘫倒在白浊身上。
寒露属于外强中干型,表面上看他五大三粗的,其实胆子小得很,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场面。不怪他反应激烈,屋内的场景比起案发现场,更像是泰国恐怖片里的画面。
而后赶来的徐奇更是被吓得一下子晕了过去,幸亏被一旁的蔡家华搂住,索性没有摔倒。蒋家进在极度的惊恐过后变得异常躁动,整个人如同笼中困兽,不受控的四处乱撞,撞向门框,又撞向张彤。他双脚胡乱游走,双臂肆意乱挥,几次重重打在的张彤身上。期间还念念有词:“死啦,死啦,让你喝那么多,死啦,我也要死啦。”
见状我一把将张彤拽到身后,用力将蒋家进抵到墙上,大声喊道:“你给我冷静点。”
蒋家进被我撞懵了,陷入片刻的安静。趁局面稳定,张彤忙掏出证件道:“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证件,请大家不要离开,配合我们的调查。”
也许是恢复了理智,也许是警官证的震慑作用,蒋家进没有再次发作。张彤让我检查下手机,看能不能报警。经过昨天一天的消耗和低温气候的考验,我们一行人的手机都没电了,处于关机状态。我的手机昨晚用充电宝充了电,目前能用,只可惜屏幕左上角依然固执的显示无服务。
“还是没有信号。”
蔡嘉华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屏幕展示给我们说:“我的也没有,这的信号太差了。”
“老兄,你的呢?看眼能打不?”白浊问蒋家进。
蒋家进如一只受惊的家鸡,被白浊并不突兀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他转头呆看着白浊,双眼瞪的很大,眼球忘了晃动,眼皮也忘了眨动,一副失了神的模样。他被吓傻了,全然没有昨日充满活力的状态。蒋家进摇晃头部,语无伦次的说:“没,电没,没有。”
张彤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向屋内。我清楚的看到了她脸上的痛苦表情。蒋家进这家伙真是个疯子。我会意,跟了进去。白浊紧跟在我后面,也要进来,却被张彤阻止了。
“其他人不要进来。”抛下这句话,张彤将门关上。
屋内,只有我俩和一具死相惨状的尸体。张彤从包内取出几个之前用来装食物的塑料袋,分给我两个后,将其套在脚上。我有样学样。张彤又拿出一副白手套,这回她没有准备那么足,没有多余的可以分给我。我索性将手插在兜里,免得一会儿不注意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张彤俯下身,仔细查看李怀德身上的每个部位。我微微探身,没有蹲下去。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李怀德的心脏被挖了出来,可他表情却很安详。试想一下,寻常人若受到如此重创,怕不是要面目狰狞,五官扭曲。话说回来,昨晚我们谁也没有听到李怀德的喊叫声。看来李怀德的心脏是在其死后被挖出来的。还有一点我想不通,按理说,尸体被处理成这个样子,凶手定会被溅一身血,然而我刚刚留意,所有人的衣服都没有任何血迹,而且与昨天见面时穿的是一样的。难道凶手不在我们这群人中?难道凶手是那个可疑的老头?
李怀德因失血过多,整个尸身显得格外苍白。不过他的耳廓、耳垂微微呈现淡红色,颜面及嘴唇有暗淡的紫绀表征。张彤检查的很细致。我在她身后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张彤在李怀德脖子后面的发丝之下发现一处痕迹,我看的很清楚,是类似针孔造成的伤痕。除此之外,李怀德的身上再没有明显的伤口。
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散布在李怀德周围的血迹,有一处比较奇怪,血迹呈线状,血滴的大小相似,不像是溅射产生的效果,应该是滴落所致。留意于此,我将整间屋的血迹重新查看一遍。相似的血迹还有一处,不同的是,呈现的是面状,而非线状。这些异常的血迹混杂在凌乱的血迹中极为不显眼,很容易被人忽视。突然,我的眼神不经意落在盛放李怀德心脏的那件容器上。容器内的心脏下有微弱的晶莹存在。这个是?
“我怀疑他是中毒而死。”张彤说。
“是氰化物么?”
“有这个可能。有研究?”张彤问。
我没有答话。
“李怀德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右。”
“那不是咱俩在大厅看到油画的时间么?”说到这,我的大脑恍然想起一件事,可能与本案有着玄妙的关系。
“没错,所以目前看来,你暂时没有嫌疑,有资格帮我一些忙。”张彤那股高傲冰冷的感觉又回来了。
很快我就知道了,张彤说的帮忙,是让我去录笔录。她要我负责蒋家进、白浊和寒露的笔录。她负责徐奇和蔡家华的。我心想,录白浊和寒露的笔录犯得上么?是我太不擅长掩饰内心的想法了么?张彤仿佛看穿了我。在我出门的一颗她刻意交待道:“可不要因为是朋友就给特别优待哦。”说着还朝我笑了笑,说实在一点也不可爱,更像是种威胁。
主观上我相信我的朋友。我也很认同张彤的观点,案件调查要一视同仁。对于他们三个的问询我没有区别对待,问的都很细致。在我眼中他们都是犯罪嫌疑人。即便这让寒露和白浊对我很不爽。
当我完成时,张彤已经在餐厅内等我。她负责两个人,工作量要比我小。我长舒口气,双臂用力向后舒展,以缓解久坐的疲惫。
我坐到她旁边,喝了口水而后低声说:“都问过了,没问出什么,三个都说当时在睡觉,没离开过房间,也不记得当时有什么异常之处。”
“我问徐奇关于昨晚的事情,她说蔡家华因为睡不着,所以拉着她聊了大半宿,直到凌晨2点多才睡觉。期间她们两个都没有离开过房间。后来我又问了蔡家华,她描述的情况跟徐奇基本一致。”
“所以她们俩都有不在场证明了。”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我陷入沉思。根据笔录,蔡家华和徐奇的嫌疑很小。那么剩下的只有蒋家进。如果是蒋家进,他的反应会那么激烈么?一个胆子那么小的人,能干出挖人心脏的事么?如果他是演的,演技可够精湛的。我的大脑刹那被灵光击中,右手触电般的砰的一下砸在餐桌上。还有一个人,那个老头,怎么把他忘了?
“你怎么了?”张彤被我怪异的举动吸引,向我问道。
我没有说话,起身前往我之前惦念的那个谜团所在。张彤跟在我身后,同昨晚如出一辙。还是昨晚的路径,还是我们两个。几分钟后,还是那幅油画,出现在我俩面前。画中的男子被挖出的心脏被捧在祭司的手中。让我目瞪口呆,惊慌失措的,是祭祀身后案板上摆着的物件。我用手指了指,这东西在画中很小,形状特征却很明显,张彤应该还没发现。张彤看见后瞬间复制了我刚刚的表情。那物件的外形与盛放李怀德心脏的器皿简直一模一样!
如五雷轰顶,我脊背发凉,后背阴风阵阵。而后我又被画中右下角的两行小字吸引,是用英文书写的,由于时间久远,现在已经变得很黯淡。昨晚光线有限,根本没被我俩发现。
我的英文水平有限,其中有几个单词不知何意。但串联上下文,结合画中情景大概能猜出一二。谨慎起见我还是问了下张彤:“这上面写的什么意思?”
“古印第安人相信,乌鸦是恶魔的使者,而人心是恶魔最喜欢的住所。古印第安人以乌鸦肉为引,让献祭者食下,而后取出其心脏,以此方式消灭恶魔,以获得神的青睐,让死去的尊贵之躯通往永生——救世箴言。”
刚刚我就注意到了,这段话结尾标注索引的书籍,与我在壁炉旁发现的那本书的名字是一样的。这段话是《救世箴言》中的内容?难道李怀德的死是一种祭祀行为?现在我对那本《救世箴言》越来越感兴趣了。
带着满腹疑问,我同张彤走回餐厅。回到餐厅时,没有见到蒋家进和蔡家华。我看了看白浊,眼眉一皱,他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蒋家进刚刚又发疯了,到处乱跑,蔡家华去追他了。”
“这样。”
张彤打开李怀德遇害的房门,走了进去。或许她是想再仔细检查下有无漏掉的细节。进去后,她没忘记把门带上,留给我们徒然的遐想。我盯了那扇门一会儿后,小声问白浊:“没别人进去过吧。”
白浊凑到我跟前说:“madam张吩咐过,我俩当然要把好门了。”
张彤已经进去了十几分钟,不知道有没有新的发现。我从凳子上离开,想进去看个究竟。这时从与餐厅相连的走廊里传来连续凄厉的惨叫声。“阴谋,这是个阴谋!”
“这是个阴谋……”
这叫声我很熟悉,半个小时前我刚刚听过,是蒋家进的。
“来啊,你们过来看啊!”蒋家进的叫声中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呼喊,是蔡家华。厅里的其他人被蔡家华吸引,循声而去。张彤被声音吸引,从屋内出来,站在门前与我四目相对。我俩知道,那幅画被他们发现了,一场骚动即将来临。
果不其然,他们五个人再次回到餐厅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阴郁。蒋家进是被白浊和寒露驾着回来的。他的双腿瘫软无力,在地上拖行。
“离开,我要离开这里。”蒋家进反复念叨着。
这何尝不是我们所有人的心声,可眼下古堡外大雪依旧,此时出去无异于送死。呆在这里,只要我们互相照应,就很安全,只待天气好转,就可以一起离开。蒋家进虽然处于半癫狂的状态,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只是说说,没有冒失的冲出去。
两行人,七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厅内餐椅上,有的绝望,有的无助,有的忧虑。
丁零当啷,不远处传来了细碎连续的金属撞击声,是餐车的声音。我们的目光全被这声音攫取。老头推着老旧的餐车出现在我们视线。他打开盖子,这次车内准备了八碗肉汤,模样和昨天一样,是乌鸦肉。老头将八个大碗一一摆在桌上,当摆放最后一碗时,他的目光在餐桌周围的我们身上略作迟疑,显出疑惑之色。疑惑只持续一瞬间,放下碗后,他推着餐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