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几分钟,窦德助驾着警车出现在我的视界。随意的驻车后,他大步向我走来。我望着那辆在路边停的十分别扭的警车,内心暗道,这人民警察,一点不讲规矩。
“给你,沫子。这是详细资料,你看看。”窦德助把一沓纸递给我后,点上一根烟。窦德助吸烟时习惯45°角仰望天空,捏烟头的手势一般人模仿不来,笔直向上的小指是他的坚持,吐出的烟也被他控制的如他起的范儿一样高傲的上扬。我不能看他这副模样超过10秒。超过了,会忍不住揍他。
我认真翻看资料,将纸张上呈现的重要信息拣选出来。“死者住在西城区的?”我问。
窦德助缓缓地吐出一口青烟。“是距这十公里的一座小区。我们查过了,死者名下就这一套房产。死者在案发时间段出现在这,我们也觉得很奇怪。”
“会不会是抛尸?”
“即便如此,嫌疑最大的也是李遥。沿江路是政府新建的道路,案发现场所在的这一段没有岔路。比对了两头的摄像,案发时只有李遥驾驶的汽车在这里停留过六分钟。”
“关于死者的资料就只有这些?”我指着第一页只有五行的“自然情况”一栏说道。
“朱语华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三年前,她们一家三口外出自驾游遭遇了车祸。丈夫和女儿都死了,只有她活了下来。自那以后,她和朋友、同事愈发疏远,始终独自生活。用她身边人的话说,她过的是最孤独的生活。”窦德助解释道。
我将资料合上,还给窦德助,内心惆怅,涌动层层波澜。我勾画出的朱语华的生活画面,竟重叠出了我的生活影像。“咱们进去看看。”
朱语华的尸体已经不在,变成一圈白色记号线。现场内部分区域被篷布覆盖。其下保护着本案的重要证据。我小心的翻开篷布。
“这是……狗的足印?”我指着第二块篷布下的一串足印问道。
“没错,朱语华的邻居反应,她养了一只巨贵。”
“巨贵,是什么狗?很贵的那种?”我对狗狗没什么研究。
“是巨型贵宾犬。因为很贵所以叫巨贵,你想象力还蛮丰富。”
我放下手中篷布,起身环视四周。这一带杂草密布,加上江水冲刷,脚印很少。看过现场,往回走时,我问窦德助:“案发时间正好是环卫工人的打扫时间。问过这一带的环卫么?”
“问过了,什么线索都没有。”
走了一段,我见东侧距我十几米处,有一片不同于这一带杂草样貌,长势很好的绿植。我细细打量,竟是一片菜田。我四下张望,这样的菜地在西侧又发现一片。
窦德助见状说:“都是附近一带老头老太太的杰作。楼下没地方,这地方宽敞,又没人管,自主开发,江边都这样。”
“是这样。”
上了水泥路,我和窦德助开始清理黏在鞋底的泥土。叮铃铃,窦德助的手机响了。
“哦。”“嗯。”“这样。”“好的。”窦德助简答的答对。我猜不出谈话的内容。挂断电话,窦德助盯着我,讳莫如深的一笑。
“有啥快说。”
“刚得到消息,凶器上除了死者的血液,还有另一种血。”
“另一种?”我的瞳孔微缩,双眼放光。直觉告诉我这是重要线索。
“狗血。”
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有必要找一找那只巨贵。清理完鞋子,用力跺了跺脚,直起身子,双眼刚好捕捉到前方的一栋沿江小区。我的大脑突然产生一个转瞬即逝的想法。准确的说,还不算一个想法,只是我的直觉。
“在想什么?”窦德助发问。
我盯着这片住宅区,右手扶着鼻子,食指在鼻梁上下揉搓。“如果是这样就合理了。”
“你捣鼓什么呢?”
“走!进小区看看。”这里也许有我想要的东西。
进了小区,我俩四处找人攀谈。这是窦德助的专长,他很快进入节奏。我只需当个听众。没费多少功夫,窦德助就把江边那两片菜田的主人打听出来了。一位是52#楼的赵大爷,另一位是47#楼的宋大爷。我们先去的是距我们较近的47#楼。根据刚刚一位大婶给我们提供的门牌号,我们找到了宋大爷。宋大爷正好在家,给我们开门的正是他。我俩没有进屋,只在门口简单的问了些问题。大多数的问题,宋大爷没能提供答案。不过,在窦德助出示了朱语华的照片后,宋大爷表示有见过这个女人带着一只狗在这一带得江边溜达。听到这话,我和窦德助四目相视,心照不宣的产生了同一个猜想。虽然我俩急于知道答案,却没有任何交流。我们都知道,是真是假,52#楼的赵大爷也许会给出明确的答案。
来到52#楼,按下赵大爷家的门禁,和赵大爷表明了来意。咔的一声,防盗门锁打开。走进楼道,进入电梯,按下12层的按钮。我俩来到赵大爷家的门前时,屋门已经被打开。
“有事儿进来说吧。”赵大爷以一副因长年吸烟而沙哑无力的嗓音说道。
“好的,大爷。”窦德助身子微欠,恭敬的答道。
“二位是为了几日前死在江边的那个女人而来吧。”赵大爷一边伸手示意我俩坐下,一边如是问道。他如此直奔主题,倒省了很多麻烦。
“大爷,您真是料事如神!”窦德助非常合时宜的称赞道。“大爷,这个女人你有印象么?”说着窦德助努力的去掏裤兜内的照片。他粗壮的大腿加上裤子上层层紧绷的褶皱通力合作,与他做着激烈的对抗。
“哎?”窦德助看了眼赵大爷,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你不用掏了,那个女人我见过。”我瞅了瞅窦德助,他也在瞅我。
赵大爷缓缓坐到一副竹椅上,继续道:“我伺候菜地时,总能看见她牵着一条狗在江边溜达。”
“她一个人遛狗么?”我见缝插针的问。
“不是。有几次在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我和窦德助相视不语。
窦德助又问了赵大爷几个问题。赵大爷再没能给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作别了赵大爷,我俩乘上下楼的电梯。按下关门键,电梯门关闭的同时,我开口道:“朱语华在这一定有住处。”
“而且是那个男人的。”窦德助接着我的话说。
“需要调一下她生前的通话记录。”
“我这就联系。”
下楼后,我俩在小区内闲逛。窦德助又点了根烟,是十元一盒的长白山。这些年,他一直抽这种烟,款式没变,抽的却越来越勤。“这小区监控倒不少?”走了一阵窦德助说。窦德助对监控的感知很敏锐。
“咱俩去控制室看看。”他接着说。
小区的控制室设置在社区服务中心。我俩到服务中心后,窦德助去找负责人。我没跟进去,在大厅等他。十几分钟后,窦德助回来了,带着失望的表情。
“怎么了?”我问窦德助。
“监控你别指望了。问过了,小区内的监控大都是样子货,只有能通车的那个进出口是好用的。”
“怎么会这样?”我不解。
“这种情况我们以前经常遇到,好多小区都这样,归根结底开发商不愿在这块花钱。”
线索断了!调查到这,李遥是不是凶手,还未可知。本案对他最致命,也是最直接的证据,是存在凶器上的他的指纹。为何凶器上会有李遥的指纹?答案要在李遥身上找。为此,窦德助要去高新区分局一趟。还有另一条线可以跟进,就是朱语华身边的那个男人。通过调取通话记录,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
与窦德助分开后,我驱车前往梦遥花坊。到了花店门前,我没有着急进去。我在门外观察一阵,透过玻璃门见到里面只有小晴一人。确认过惜梦缘不在,等里面的客人离开后,我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小晴娴熟的打起招呼。抬眼一看是我。“是你?”
“有件事找你谈。”
我在花店待了不到十分钟。我告诉小晴,我的那位很厉害的警察朋友已经着手调查此案。然后,我请小晴今晚帮我把惜梦缘约出来。上次见她的状态很差,我很不放心。我想给她一些希望,让她快乐起来。
刚从花店出来,窦德助那边传来最新消息。原来,高新区的警察在对案发现场勘察时,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手机。这一点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所以一早就调取了死者的通讯记录。根据这份由高新区分局提供的通讯记录显示,死者朱语华在生前经常拨通两个号码。其中一个属于一名叫罗佳的用户。通过警方调查,罗佳是一名29岁女性,在经营一家宠物店。朱语华常去她的宠物店打理她的那只巨贵。如此看,朱语华跟她长期保持联络也在情理之中。另一个号码属于一名叫赵广生的男子。这个赵广生经调查是个无业游民,长期没有收入。
之后,窦德助把他和李遥接触的情况也告诉了我。李遥回忆说,当晚他驻车停在沿江大陆时,下车抽烟的功夫,见黑暗中有一名男子沿边坡吃力的向上走。这名男子看到李遥后,叫他搭把手。李遥顺理成章的拽了他一把。李遥说,他当时拽的正是这名男子手持的一根铁棍。
李遥所说是否可信?如果是真,那这名手持铁棒的男子很可能就是本案的真凶。可李遥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这种辞会不会只是他为自己开脱的手段。目前为止,他口中的那名男子,只有他一人见过。讲完这些,窦德助把他最新掌握的资料通过微信传给了我。
我约窦德助再次去往沿江路的那片小区。地点约在我们去过的社区中心。这一次,我俩几乎是同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