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窦德助解决了邻市的案子后,他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那就是循着一个可靠线索,同我去查几年前我参与的那场游戏的真相。线索是不久前我的一个大学同学给我提供的。我的那位大学同学名叫寒露,是我一位很要好的朋友。寒露其人,在我班并不出众,为人处世也欠缺圆滑世故。正因如此,他才能成为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个。在我俩相处期间,我发现寒露身上有一项极为特别的技能。你看他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可班里的大事小情,他都能说出来龙去脉,当然只是和我说。和他在一起我总有种后知后觉的感觉。寒露的这项技能与他的一个爱好有着密切关系。他很热衷于加群,并时刻密切关注着群里的动态。他并非喜爱攀谈的人,偶尔群里出现几条他感兴趣的消息时,才会聊上几句。他还很关注实时推送新闻。总之,寒露很像一个信息接收器。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们学校里的新闻,我是都了解了。毕业后,我充分利用了他的这一特长,让他帮我打听有关废弃古堡的消息。他这个包打听,总算没让我失望。几日前,寒露来电告诉我,说在我省C山里就有这么一座与我描述的极其相似的古堡。
寒露的消息刚到,我便开始谋划起窦德助与我一同前往调查的事。最近如此积极的帮他解决案子,正是为了促成这一计划。窦德助的工作我是了解的。他们辖区的任务艰巨,即便他有心帮我,也很难脱身。为了解决他这一顾虑,我劝他以最近几件要案的功劳,去向领导请几天假,时日不多,只需七日。窦德助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案子接连的告破正是我急需的东风。如今天时地利皆具,是时候解开那背后恶魔的面纱了。
回到S市的第二天,窦德助来了电话,说领导已经批准了他的请求,答应他交接完手头上的工作后,即可离开岗位,最快可在明日出发。一切都按着预想的情况顺利推进。我买了明天一早的火车票,不过在走之前,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开着我的捷达,耗了十几分钟的车程。我来到一家名叫梦遥花坊的花店门前。打开店门,里面只有一位店员,惜梦缘没在。
“你又来了?欢迎光临!”女店员昂着头向我招呼道,面带笑意。她叫小晴,是惜梦缘的闺蜜。
“啊,来看看花。”我简单的附和。
“想选什么花?”小晴的声音清脆透亮,充满着少女的气息。
我打量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花,心思却完全没在这。“嗯,你家老板不在?”我怯怯的问。
“呵呵。”小晴噗的一声笑着。她早就看透了我的小心思?我心里泛起嘀咕。
“她不在。”
“哦,这样。”我语气平淡至极,试图以此隐藏内心的失落。
小晴一手伸向紧促的花团中,从中取出数只靓丽的雏菊花,用身上时常备着的装饰品,简单利落的处理几下,雏菊花更显可爱了。小晴把花递给我。“喏,送你的。”
我接过花,不明所以。
“雏菊花的花语是什么?”小晴问我。
我摇摇头。
“隐藏的爱。”
“什么意思?”
“你心里明白。”小晴盯着我,眼神笃定。
我看着手中的花,没有说话。
“缘缘是个可怜的女孩儿,你根本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个愿意呵护他一辈子的男人。李遥很不错,会是个好丈夫。我希望你不要打扰她的生活,搅乱她的心。就像雏菊花一样,把你的爱隐藏起来,好么?”小晴的眼神不再凌厉,转而向我发出乞求的信号。从她的话中,我感受到了一份出于关心朋友的真挚感情。
我抿着嘴唇,试图微笑,却很难做到。“谢谢你的花。你多虑了,我只是喜欢她的花。”
“那就太好了。”小晴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仿佛放下了重担。
“我先走了。”说完我大步迈向门外,想尽拜托此刻狼狈的处境。
“等等。”在我刚要出门的一刹,小晴喝住了我。
“如果我方才的话有所冒犯,烦请您不要见怪。”
“怎么会?”我利落的回应,没有转身。
“还有……还有。”小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我收回已经卖出店门的一条腿,关上门,疑惑的看着她。“还有什么事么?”
小晴咬了咬嘴唇,眉心微皱,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而后大声说道:“李遥惹了大麻烦,缘缘最近一直在为他四处奔波,消瘦了很多。我看着很难受。我记得您有一位很了不起的警察朋友。如果可以,请您帮帮李遥,也算是帮缘缘。”小晴说这话时,不敢看我。她先警告我远离惜梦缘,后求我去救惜梦缘的心上人,想必也自觉对我太过残忍了些。
听她说这些后,我的心脏骤紧,五味杂陈不知个中滋味。我没有回应,带上门离开了。回家的路上,我给窦德助去了电话,让他帮我打听下李遥的情况,并且交代了很急。
晚上,窦德助把我约了出来,在我家楼下一家我俩经常光顾的小吃店。我进店时,窦德助已在我俩以往总坐的那个角落等我。我坐到他对面。没等我开口,他就将打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沫子,你让我打听的那个哥们儿,可真是摊事儿了。五天前,也就是10月15,高新区的江边上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年龄45,经鉴定是被人用铁棒反复击打头部致死的。高新区的兄弟接到报案后,迅速前往案发地点搜证,找到了凶器。你说怎么着?”窦德助略作停顿,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如同说书的为了故弄玄虚铺垫紧张气氛而设置的节奏中断。窦德助激动的拍了拍桌子,而后压低声音说:“那铁棒上只有一个人的指纹,是李遥的。”
“二位,你们的小菜。”服务员将我俩以往总会点的四个小菜摆到桌面上。这老四样儿,已经成了惯例。只要我俩一进店,不用点,店家自会及时奉上。店老板说,这叫感情。吃饭吃出感情,很难再换另一家了。
我反复夹着菜,喝着酒,半天没作声。窦德助静静的看着我,没再说话。喝了五六口后,酒杯里的二两小烧已经见底。我放下手中的筷子说:“大柱子,这次你可得帮我。”
“怎么帮你?沫子。”
“查出真相。”
“这不是我们辖区的案子。”
“你以前不也总帮别的辖区破案么?”
“那不一样,人家找到你那叫帮忙。自己去就是多管闲事了。”
“没有办法么?”我盯着窦德助,眼神恳切。
窦德助眼珠微微下垂,小声嘀咕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可行么?”我问。
“应该能行。”
得到窦德助肯定的回复,本已微醺的我激动得竟清醒了许多。
“不过……”窦德助看着我,语迟了。“这事要成了,之前的事可就黄了。”
我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警察局不是讨价还价的地方。李遥的案子和窦德助陪我去C山,两个只能选一个。
“李遥很不错,他会是个好丈夫。就像雏菊花一样,请把你的那份爱隐藏起来,好么?”酒精让我的大脑逐渐不受控制,反复回荡着小晴对我说过的话。我斟满白酒,猛的一口干掉,将酒杯砸在桌面,发出砰的一声。“我要查出真相。”
两杯酒下肚后,眼中的世界开始旋转。我不能再喝了,最起码还要保持理智。平日里我是一个严谨且理智的人,从不会允许自己喝到酩酊大醉。我觉得现在的状况刚好,酒精帮我卸下了心防,却还没夺走我的理性。我喜欢恣意游走于癫狂与理性间的感觉,享受着此刻放肆带来的自由。
晚饭后,作别了窦德助,出了小吃店,看了看手表,还不到七点。我叫了辆出租车,去往惜梦缘的花店。到达花店,透过玻璃门,我看见里面小晴忙碌的身影。我没有进去,站在外面等候。此时的S市,正处于一个分不清是秋天还是冬天的季节。说是冬天,还有许多坚挺的树叶没有落下。说是秋天,冬雪却早早就已光顾了。这鬼天气真古怪,白天明明很暖和,晚上怎么这么冷。大概站了二十分钟,我顶不住了。我裹紧大衣,双手交叉在胸前,为了制造热量,身体不停得摇晃。
这时,在街道上广告牌的辉映下,一道柔弱的倩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是她。惜梦缘正渐渐向我接近,接着从我身边经过,甚至没有注意到我。
“喂。”我忙叫住她,口中的热量化成一道白雾转而瞬间消散。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我,眼中没有波澜。“有事么?”如同小晴说的那样,她的气色很不好,声音也很虚弱。
“我听说李遥出事了?”
惜梦缘瞳孔紧缩,一双眼球由于慌乱而不停颤抖。她显然没料到我会知晓此事,表现得很惊讶。“怎么了?”她的语气冷漠让我猝不及防。我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只是关心一下。”
“心领了,不过李遥一定会没事的。”撂下这话,惜梦缘再不愿理会我,径直走进了花店。
她是怎么了?难不成把我当成想趁虚而入的小人?我贪恋的又看了一眼花店内的倩影,转身离开。
第二天中午,窦德助打来电话。他已获准协助高新区侦破此案。案件的卷宗他见到了。通过他得描述,我知道了本案的始末:
10月5日早上四点多,李遥开车去好友家帮忙筹备婚礼。期间路过高新区沿江路,并在那有过停歇。据李遥说,他在路上突然忘记婚礼上要用的礼炮带了没,所以停车开了后备箱检查,期间抽了一根烟。而后他去参加了婚礼。本案死者,名叫朱语华,年龄45岁。父母已经不再,丈夫和女儿几年前因为一起车祸不幸离世。这几年一直是一个人生活。高新区的民警接到报案后,排查了沿江路的摄像。因为那条路比较偏僻,加上案发时间是凌晨,行车很少,排查的范围不大。所以很快锁定了几名车主。经比对,李遥的指纹与现场发现的凶器上的一致。所以他便成了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通话最后,我约了窦德助去案发现场。我是先于他到的。我沿着沿江路缓慢行车,穿过稀疏的绿丛,我见到一片警戒带。那里应该就是命案现场。我靠近停车,走到警戒带附近,我需要等待窦德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