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输入密码,忐忑的按下确认键,然后转动已插入锁孔的钥匙。砰地一声,保险柜门发出一记短促而有力的声音。
“开了开了!”窦德助激动的高喊。
我打开柜门,见里面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物件,有玩具车,有用到一半的铅笔,有老照片。东西很多,保险柜内的空间几乎被填满了,就是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也许在黄久龄看来,再多的钱也抵不过这些有温度的回忆。在众多物件中,被摆放在最靠外,最显眼的位置的是一个红色的瓶盖。就是它了。
“叫张彤来。”
下午三点,当我们四人再次进入黄征所在的审讯室,我见到了黄征。他们三人坐到黄征的对面,我站在他们仨身后靠近门口的位置。不知道黄征敏感的神经能否察觉到我们气势上的不同,能否意识到案情已经发生了他不知道的转变。从他几番偷瞄手表的动作看,他此刻很煎熬。他应该从未觉得钟表的指针旋转的如此缓慢。同时他很克制,始终面无表情,缄默不语。的确,尽量少说话是明智的,所谓言多必失。
“黄征,根据我们的调查,对于黄久龄的死,你有重大嫌疑,我现在问你,你是否承认杀害黄久龄的事实?”魏局长的问题没有换来黄征的回应,换来的只有持续的沉静。
之后他向张彤点了点头。张彤接到指示后开口说道:“黄征先生,经过我们不懈努力,关于本案死者,也就是你的叔叔黄久龄先生被害的整个过程已经基本明晰。作为黄氏的接班人,同时也是死者的直系亲属,我想我们有必要向您做出详细说明。”说到这张彤停顿了一下。
黄征看着张彤,依旧面无表情,瞳孔甚至如机器人一样都见不得任何抖动。“说吧。”他的语气很平,没有波澜。
“首先,凶手将含有甲醇的白酒一口杯送给死者。死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完了这杯酒。而后又喝了由管家准备的大半瓶葡萄酒。在死者毒发身亡后,凶手再次进入现场,将存放于现场的口杯收起,同时将准备好的甲醇注入到葡萄酒瓶及酒杯中。借此营造出死者是因为摄入葡萄酒中含有的过量甲醇致死的假象。凶手的计划很精密,他甚至没有忽视在酒杯中注入甲醇这样的细节。一开始我们的确陷入了他精心准备的骗局。可天网恢恢,没想到死者在毒发时,洒落在椅子角落的葡萄酒竟成了本案破案的关键。那其中没有甲醇。我们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找到了被丢弃在厨房的口杯碎片。只可惜凶手已经对它做过处理。从中我们检测不到指纹和甲醇残留的痕迹。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们只找到了口杯的残片,却没有找到杯盖儿的?既然能处理杯身,为什么不能处理杯盖儿呢?之后,我们才知道,凶手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他也没有找到杯盖儿。”
张彤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记录口杯盖儿的照片。而后将手机屏幕转向黄征说:“最终在死者的书房,我们找到了这只杯盖儿,并在上面检测到了甲醇残留,死者黄久龄与你的指纹。”
“黄征,现在我们有充分证据指认你是杀害黄久龄的凶手,你将被我们带回警局协助调查。”窦德助铿锵有力念出他经典的台词。
“不必那么麻烦,我承认,是我杀了他。”黄征平淡的说。语毕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诡异笑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黄氏不已经是你的了么?黄久龄还那么疼爱你!”张彤想不出黄征的作案动机,忍不住诘问道。不止是她,连我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黄征笑了笑,颇具自嘲意味。他没说什么,看起来没有想解释的意愿。之后张彤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仍然没回应,甚至表情都再没发生过变化。黄征被带走了,负责调查的警力也相继全部撤回了局里。窦德助要走,被我叫住了。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还有些问题该找她谈谈。我找到李安安的女佣,表达了想要见李安安的意愿。不过女佣却说,李安安因为这几日接连遭遇惊吓和恐慌,已经吩咐过要调养几日,在这段时间谁也不见。我苦劝无用,只得妥协。不过在她走之前,我恳求她帮我带话给李安安。
“请问先生您需要我带什么话?”女佣以一副冰冷的口吻说着客气话。
“就说,想和她聊聊关于诅咒的事。”
听到这话,女佣定是感到莫名其妙,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她虽然嘴角微动好似在暗骂我是神经病,不过还是体面的答应了。
女佣走后,我呆在原地没有离开,等待着李安安的答复。毕竟我俩有着一夜促膝的交情。我觉得她会见我。大概三四分钟过后,李安安的女佣再次出现,带来了我期望的消息。在她的带领下,我第三次来到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房间里依旧铺满浓郁的兰花香。
“你先出去。”李安安慵懒的靠在沙发上,一只玉臂娇柔的扶在额间,轻柔的说。
接到指示后女佣点了点头,然后离开房间,走时还带上了房门。
“你来这做什么?”
“来感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破案,抓到黄征。”
“我如何帮你了?”
“是你提醒我黄久龄会把黄征的东西保存在保险柜里。”
“有这回事?我都忘记了。”
“不,你不会忘。”
原本侧躺在沙发上的李安安身子微微向前探,双腿交叉,右臂轻倚在沙发上,右手柔美的托住那片粉嫩的脸颊,表情无辜,双眼洋溢着崇拜,怯怯的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她无端这样给我了极大的征服感。女人的崇拜很容易激发男人的自大而头脑发热。“我在黄征的卧室闻到了和那天晚上你所用的香水一样的气味儿。你俩的关系不一般吧。黄久龄被害后,你声称担心他的安危而找到管家进书房查看,其实是想帮黄征制造处理案发现场的机会。这种事如果没有你的支持,黄征很难做得自然。”
“你说我是黄征的帮凶,又说我帮你抓他,这不矛盾么?”
“黄氏现在是你的了,这不正是答案么?”
“瞧这认真的小模样,真讨人喜欢呢。”李安安以一种极为戏谑挑逗的口吻说。
这是我第一次光听女人的声音就感到头皮发麻,骨头发酥。的确,李安安很有魅力。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成熟女人特有的味道,足以激起我这个年轻小伙子体内旺盛的雄性激素。我努力屏蔽此刻屋里暧昧的空气,平静的说:“我曾经数次问过你,进入书房后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举动。你都声称没注意到。可黄征要做这么多善后行动,而不被屋里的你察觉,不是一件容易事。你叫管家打电话,实际上是要支他出去,你知道他没有随身携带电话的习惯。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包庇黄征。”
李安安全然不顾我说的这些,始终保持玩闹般的微笑。原本轻抚脸颊的右手舒缓展开,小指在脸颊上调皮的舞动。“姐姐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最后装作无意的提供给我线索,是因为知道我们已经调查到黄征头上了。”
“好弟弟,你可不能这么冤枉姐姐。”李安安丝毫没有进入我的节奏。她态度戏谑,好似跟我玩笑。我强撑着维持的审问气氛被她弄得仿佛是在调情。
我很无奈,不过这种感觉很短暂,很快被我摒弃。我索性放下顾虑,脸上扬起一丝坏笑,利落的走到李安安跟前,坐到她旁边。“那姐姐,黄征究竟为什么这么恨黄久龄,你知道么?”
“你去问黄征啊,我哪知道?”李安安娇嗔道,言语中夹杂着少女一样的任性。
“问过了,可黄征什么都不肯说,关于你的也是只字不提。所以你尽管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就是想搞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么?”
李安安没有马上回应,只是不停晃动她悬着的右腿,时不时有意无意的碰触到我。随着她腿的不断摇曳,我感觉到李安安的气场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她的脸上不再泛着桃花,眼神没有之前那般媚惑,小指也不再肆意游走。许是她放下了戒备。李安安明显收敛起原本焕发魅力的磁场,表情逐渐变得沉稳冷静。我见了她三次,才见得她本来的面目。
“好奇害死猫。”李安安语气清冷,瞬间破坏了我俩之前建立的火热氛围。我俩虽然坐的很近,我却清晰的感觉到她在刻意的疏远我。李安安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向我,而是双臂交叉目视前方,看起来颇有逐客之意。
“好吧。既然姐姐不知道,我便告辞了。”我识趣的说。
当我走到门口即将拧动门把手时,身后再一次传来了李安安的声音。“你若不改掉这个毛病,恐将惹祸上身。”
我回头看去,此时的李安安像极了电影中擅长给人卜获命运的“女巫”。她的那句“忠告”很有一种“你近期将有血光之灾”的意味。我对这种神神叨叨的言论向来嗤之以鼻,自然没放在心上,只是草草的撂下一句谢谢便离开了。离开李安安的房间后,我掏出口袋中的手机,关闭了已经开启良久的录音功能。
黄征作案的动机我终究没能探究出来。在窦德助载我离开庄园时,望着逐渐关闭的庄园大门,我心想,探求本案真相的最后一条通道也随之关闭了。我时常觉得,人的恶念与智商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当你被赋予高智商而想用它去愚弄别人的时候,心中的恶念便开始滋生。而愚钝的人,因为没有再去愚弄他人的本事,自然会收敛恶念。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喜欢“聪明人”的缘故。<p><br></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