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赶路让人犯困。回去的路上我在车上睡着了。当然即便不是如此,我也是个嗜睡的人,寻常午睡都要耗费近2个小时。睡意朦胧中我感觉天空上有雨滴坠落,将我外衣打湿。渐渐雨势越来越大,原本的毛毛细雨很快变成了豆子般大小的雨滴。我忙不迭的逃串,想寻一个能够避雨的地方。在我狂奔的时候,雨水已转瞬变成瓢泼成片落下,不再呈一滴一滴的形状。这个过程很短暂,大概只花了两三分钟的时间。
坐在车里是绝对不会被雨淋到的。恍惚间我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处在梦境中。认识到这一点后,我发觉此刻身处的这场雨变得熟悉起来。我不顾雨淋停下脚步,开始仔细的审视周遭的环境。四周是茂密幽邃的树林,脚下是泥泞不堪的林地,天空因阴雨变成可怖的昏暗。这场景像极了以前学过的唐诗之中所描绘的黑云压城的景象。我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向背后的远处瞭望,看见一座巍峨于半山腰上,风格类似欧美吸血鬼题材电影中伯爵居住的那种城堡的建筑,在电闪雷鸣中若隐若现。看到这城堡的一瞬间,我立刻毛骨悚然。久违的恐惧感不受控制的侵蚀着我的神经系统。三年了,这种感觉竟然依旧如此清晰。到现在我恐怕不得不承认,这种恐惧感仿若动物见到天敌时的那种本能反应一样,已经深深的滋生在我体内的血液、骨髓之中,无论时隔多久都不会被抹去。车内的我紧张的双拳紧握,双腿绷得如弓弦一般僵直。身体也因为激增的甲状腺激素开始颤抖。这种感觉一点都不舒服,可我却不舍得脱离这场梦。我知道一旦我醒过来,就很难再如此真切的回味三年前那件改变我人生轨迹的事件。
梦里的环境变得越来越糟糕。我甚至开始看不清四周的环境。是因为当时的雨真的太大了?还是我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即将耗尽?亦或是我就要醒了?此时梦中的天空,一记强有力的闪电横空划过,像一把气势恢宏的将黑夜劈裂的白刃。在这道强光的照射下,我注意到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如白驹过隙从我身旁掠过。是她么?我问我自己。我奋力向这身影追了过去。追逐中,天空中的闪电不断辉映,我与她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这似乎是梦里的老套路,我虽知道,却没办法控制。当我以为追不上的时候,那身影却突然的放慢了脚步,转过身来。一张银狐面具赫然展现在我眼前。“快跑!”这声高呼在我脑海中不断回荡。果然是她,银狐。
“喂,喂,沫子你怎么了?”
窦德助的声音不断闯入我的耳膜,将我从梦境中拉扯出来。我猛地睁开双眼,见此时车外天色昏暗正下着大雨。极度相似的环境竟让我一时间没能意识到自己已经梦醒,而产生了自己仍在梦中的错觉。我推开车门,向着雨中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急速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银狐向我抛下的那句。“快跑。”
跑了一阵后,窦德助追上了我,从我身后一把将我揽住。“沫子,你怎么了!”
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透后,我感觉到浓烈的凉意,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我看着不远处正在闪烁的车灯,意识到此刻是在回家的路上。
“没……没事。”我无力地说,说话的时候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就好。”窦德助松开了原本紧固着我的双臂。“这雨下得太大。这样的天气赶路也不安全。我们就先在这个服务区休息一会儿吧。等雨停了再继续赶路。”暴雨中窦德助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
我环顾四周,适才发现我们俩正处在一个高速服务区中。“好。”我大声的回答。
进到服务区后,我感觉更冷了。现在是秋初,虽然此时屋内的空调没有工作,但之前应该是开了很强的冷气,屋里很阴冷。已经被雨水浸透的我无法顶住这种低温,开始不断打起喷嚏。
窦德助见我有了伤风的征兆,建议我先在服务区的宾馆住下,洗个热水澡驱寒,等明早衣服干了后,我们再往回赶。以我现在脆弱的状态,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好意。
进入宾馆,洗过澡后,我换上了宾馆准备的澡巾,一头扎在了床上。我感觉浑身发烫,却分不清这种热感是来自刚刚热水的浇灌,还是我体内正在进行激烈斗争的免疫系统。我的眼皮很沉。我愈发的不能支撑它的重量,闭上了双眼。我的视界变得一片昏暗。我像一个幽灵,不受控制的飘荡在这虚无的世界中。片刻之后,我所处的世界冒出一道光线。那光线慢慢滋生壮大,将周围原本因黑暗隐藏的环境逐渐照射,变成了我家中的模样。我此时不再是一个幽灵,成了三年前自己的模样。我站在父亲的书房内,捡起了其上的一个邀请函。那张邀请函很精美,其华美的程度打破了我有限见识下的想象力。我打开邀请函,上面写着一串阿拉伯数字。那串数字是几个成一段,分段书写的,就像银行卡上面的那样。我反复翻看邀请函,检查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甚至数次审视其上黄金描边图文形状及钻石镶嵌的排布规律,都没有寻找到能够帮我解读这串数字的有利线索。
我放下邀请函,长舒了一口气,注意到父亲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本新华词典。这本词典很老旧,版本是很久以前的,平时没怎么见父亲用过。奇怪,我记得父亲常用的是一本最新版的。鬼使神差,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冲击了我的大脑。我拿起字典,按照先页数后第几个字的规律一段接一段的解读这串数字。最终找到了九个字,它们在意思上竟衔接的很顺畅,分别是七日、云台北门、黑山羊。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七日?那不就是后天。云台指的应该就是云台山,是邻市的一座山。
父亲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他是个作家,经常因采风而几日不归家。不过以往他每次这样都会跟我事先交代清楚,无一例外。父亲这次的反常不知道和这张邀请函有没有关系。为了找到答案,我决定去云台一趟。
因担心错过邀请,我早上7点就到了约定好的地方。云台山地处偏避,知道的人不多,还算不上一个景区。加上今天并不是周末,所以来这的人很少,从一早到中午只有寥寥几个。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期间几次感觉困倦,都不敢睡下。来之前我备好了充足的食物,足够我挺到晚上。
我看了看手表,三点一刻。游玩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下山,其中有几个经过我时还向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我耐着性子坐着,不去理会他们。到了五点半的时候,天色渐渐昏暗。云台山上游玩的人基本都离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是抱着把牢底坐穿的信念来的。上山前我就在山下的村落联系好了休息的住所。天黑之前我都不会下山。六点半左右,太阳开始落下。我起身收拾行囊准备离开。没想到我不远千里赶来赴约,人没等到,只欣赏了一次日落的美景。许是坐了太久的缘故,我感觉有些腿麻。我拍打着腿部,双脚用力的向地面跺了几下,想尽快摆脱双腿的麻涨感。这时我听到远处传来了轻微的引擎轰鸣声。轰鸣声越来越大,接着一辆别克GL8出现在我眼前,车身是深蓝色的,号牌被遮挡住了。
伴随着一记强力的急刹声,别克车停到我的面前。几个全身着黑衣的壮汉从车内冲下,把一个黑色面罩套在我的头上,将我架到车内。过程中,我很配合没有任何反抗。车子开了很久,道路从一开始的平坦变得越发的颠簸。以往我坐长途车时都会犯困。然而这次,明明折腾了一白天,却没有丝毫困意。我心中充斥着期盼、紧张、兴奋和不安。几种情感错乱交织,使我的心脏一直保持高频跳动的状态。我不敢说一句话,生怕有所差池。车里的人很多,一路上也没有人开过口。
车子行驶很久后,开到一段上坡路,爬坡的时间很久,估计是一段山路。我很不安。他们把我拉去这种地方,即便是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我也很难找到回家的路。在山路上行进了十几分钟后,车子停下了。我被驾着下了车。他们没有摘下我的面罩,也没有跟我做任何交流。我老实的配合不敢轻举妄动。走了一会儿功夫,我被松开了。我听到几个人离开的脚步声和一阵清脆响亮的关门声。估计他们走了。我试探的慢慢的摘掉头罩,看见自己正身处在一座庭院之中。庭院周围满是难以跨越的高墙。我的身后是一扇大铁门,现在被锁上了。我被困在这里了,想出去还挺难。我身前摆着一个木盒。打开盒子,我见其内装着一个面罩和一封信件。我打开信件。上边写的内容着实匪夷所思。确切的说这不算是一封信,而是一张任务卡。按上面所说,我被邀请到这里,是来参加一场真实杀人游戏。面罩是给我进入庄园前佩戴的。那是一件山羊图案的面罩,这也是我参加这场游戏的代号-黑山羊。游戏过程中不能提及自己真实的名字,只能使用代号,也不能摘下面具。如果参赛者在庄园内透漏了自己的真实信息或事暴露了自己的真容都会被制裁。当然摘掉他人面罩的行为也是不允许的,同样会受到制裁。参加这场比赛的有七名选手和一名裁判。裁判是通过遍布庄园内的摄像来裁定比赛的。具体细节裁判会等我们人齐后再做交代。
如果没有之前的经历,我会认为这是一场荒诞的恶搞。可那张不凡的邀请函和绑我到这里的架势让我觉得这件如同电影情节般的事应该是真的。我看了看四周密不透风的高墙和眼前为迎接我而大开的房门。一种生长在我内心深处的好奇心被唤醒,正强烈的召唤我进去。我爸怎么会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他的失踪又和这场疯狂的游戏有没有关系?我没有选择后退。我带上面具,拿着任务卡径直走进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