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刘欣便携傅蓓亲临定陶国在长安的国邸看望傅太后,傅太后本想趁此机会再哭一哭、闹一闹,取个满意的结果,却见刘欣气色差得慌,又清瘦了些,一时心疼,怕太逼了他,便眼中含泪,面色和蔼起来。
“皇上你怎么瘦了呢,下巴颏都尖了,蓓儿,你是不是没有好生服侍皇上。”傅太后握住刘欣的手说。
“是瘦了些,脸色也黄。”恭皇后揪心地拉着刘欣的另一只手。
“朕没瘦,皇后服侍得很好。”
“瘦没瘦你还骗得过我的眼睛吗?唉……”傅太后叹息道,抹了下眼泪,又问道:“在定陶时,你吃那药丸子倒是把胃口养得不错,上回给你带到宫里了一罐子,你有没有吃一些。”
“吃了吃了,您们放心。”看到祖母和母亲都在抹眼泪,刘欣有些心急,忙道:“不过近来天热了,胃口稍减而已,不碍事。”
“胃口不好就让太官令多熬些粥来喝,还是五谷养人。”恭皇后道。
“这几日正喝着呢,太后、母后,您们别担心,倒是您们自己要好生吃饭,好生保养才是。”
“唉,我们当然好生吃着,不过是大司马王莽话说得太驳我面子了,何况早就是恭皇了!怎么他……唉算了算了,不提他。我也就气两天,不大克化,一早好了,今儿见了你呀,气儿更是消没了!”
“王莽也知道自己错了,昨日上书乞骸骨,朕已经批了。”
傅太后听着心里得意,盘算着让傅晏当大司马,面上故作深沉,道:“哎呀,这王莽倒是个好孩子,只是有时侯太扭了些,唉,这大司马是个重臣之位,你呀,还得挑个信得过,有经验,有声望的人来担任。”
“朕已经想好了,就让右将军傅喜升任大司马。”刘欣笑道。
“嗐!”傅太后惊到:“皇上你一继位便封了咱丁傅两家那么多外戚,已是皇恩披身了,这么快又让傅喜升任大司马,难免有人说叨,虽说举贤不避亲,也不能太长小人的口舌了。”她哪是不想让傅家人担任大司马,她只是不想让傅喜担任大司马,傅喜这人,虽是她堂弟,政见却不和,与那王莽、师丹、孔光同道,还总来劝谏她应清心寡欲住在国邸,莫干朝政,这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比那王莽还遭人恨!她想着气就不打一处来,情急之下便诌出这么一派理由。
刘欣看祖母张着眼睛,笑着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很是诧异,不过觉得有些道理,心里也欣慰,便答道:“太后所言极是,是朕考虑不周,朕会再仔细考虑人选的。”
傅太后说罢有些后悔,毕竟这一番话把傅晏的路子也给塞了,但只得接着演,便笑道:“毕竟我年纪大了,虽说是妇道人家,听得多,多少也有点经验。倒不是我想管这些事,终归是怕你吃亏,这朝中诸事繁杂,牵一动百的,不比在定陶时轻松自在,怎能叫我不担心你呢,还有你这饮食起卧,我也是样样挂心,你若是没吃好没睡好,真比我自己遭罪都痛心!”说着便又红了眼眶。
“太后切莫挂念,朕一切都好。”
“好了,也不说这些了,既然来了,就用了膳再走,我让他们做了几道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菜,都准备去了。”
刘欣笑着答应下来,陪着祖母、母亲等人在府中转转走走,听她们絮叨点家常话,渐渐不那么烦闷了。
“对了,听说你们今天过来,昨日我和你母后亲手给你们做了些点心,鲜花饼、杏仁糕、牛奶酪,都是你们爱吃的。”
“谢恭皇太后、恭皇后。”傅蓓连忙作了礼。
“你们一会儿可记得差人拿上,免得我再给忘了,老了老了,记性越来越差了。”
“太后您一点也不老。”刘欣笑道。
“唉,人哪能不服时间?唉,只是,老来看你们都离了家——定陶国藩妾——我现在倒是宁愿一辈子和你们一起住在定陶国,至少是个团团圆圆的晚景。”
“太后,您别伤心,朕明日就诏大臣讨论您们的住处,朕也希望您和母后能入宫居住。”
“那太好了。”恭皇后一脸欣喜。
“是啊是啊!可让他们快点讨论,咱们也能早点团聚!”傅太后说着,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翌日早朝,刘欣下诏曰:“曲阳侯根前任大司马,建社稷策。侍中太仆安阳侯舜往时护太子家,导朕,忠诚专一有旧恩。其益封根二千户,舜五百户。新都侯莽,忧劳国家,执义坚固,朕庶几与为治,太皇太后诏休就第,朕甚闵焉。益封莽三百五十户,以莽为特进,给事中,朝朔望见礼如三公,车驾乘绿车从。还红阳侯立京师。”
又下诏益封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各千户。
满朝皆称皇上圣明。
下朝后,刘欣单独召见孔光、何武入宣室议太皇太后及母后住处,孔光恐怕傅太后干政,便奏说择一地,改筑宫殿居之,何武未想太多,以为改筑宫殿花费太大,便奏曰:“可居北宫”刘欣爽快采纳了何武之言,当即命人前去收拾北宫、添置物件,以便尽快使太后母后迁入宫中。刘欣终于做成了自当太子以来一直想做的事——团圆。他怀念儿时在定陶国温情亲切的一切,可他不敢想到另一面,被当做君主昏庸、历史教训而学习的关于外戚干权、母后干政的那一切,思一及此,便像大水淹过来,没了头顶,但他想,他的亲人不会这样,他们会理解他,支持他,他们又不是奸邪之徒,他们会成为史书中英明伟大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