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堕落
爸爸进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却不能入睡。呆呆地望着湖兰色的窗帘，一阵凛冽的寒风把窗帘掀开了一道缝。月光透过隔壁院子香障树浓密的叶子，射进屋来。风把月光一忽而吹成直线，一忽儿而吹成斜线，弯弯扭扭的变化无常。他觉得这些扭曲的影像，像几千年前的妖魔，它们随着风的吹动在他的屋子里舞蹈。
妖魔一会变换成了衣兰的脸，衣兰的神情，衣兰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想到魔。她出走这几年，家里少有的平静。钱梅也归于平和，她回来了，带着邪气，不知她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唉。你还没睡着。”妈推开爸爸的卧室走近床边，见爸爸动了一下便问。爸爸闭着眼睛不说话。
“哼！”妈在他床前站了两分钟，嘴里极其不满地哼了一声才走出去。
自从搬进新居，他们就开始了分居生活。新房子三室两厅，他们各自占了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了爸爸的书房兼画室。妈在客厅里放了了架钢琴，有段时间她为了给姐挣钱，招收了几个学钢琴的学生。
爸爸闭着眼睛等她带上门，才睁开了眼睛。他不想和她讨论姐的事情，他明白姐是她心尖的肉，但姐何尝不是他的爱女呢？这些年来，因为我的事情，他们的夫妻关系几乎名存实亡。在对待姐的教育上，她唯我独尊，容不得半点异议。但娇宠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很明显如今的姐，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受到了重创。如何治愈……。
次日中午下班，一回家爸爸就闻到了红烧蹄膀的香味，桌子上摆着姐爱吃的酥肉，鱼香味的青椒肉丝，红艳艳的麻婆豆腐上撒了几段绿色的葱子，凉拌茄子……好大一桌。碗筷也摆上了桌子。爸爸笑呵呵地说“过大年了，好丰富的菜，真香。呃，兰儿呢？”
“哎，还在睡。”妈垂下头，沮丧地说。
“我去叫她。”爸爸起身就往姐的卧室走去。
“不要去，她……”妈一步跨前就要拉住爸爸。
“都中午了……”爸爸甩掉妈的手臂，怒气冲冲地在门上一阵猛敲。
“爸，干啥？”姐披着大衣，斜眼瞪着爸爸，冷冷的问。
“吃饭。”爸爸见了她的样子，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厌恶。简短地应了声，转头端起碗就吃。
“你站着干啥？吃饭。”爸爸看妈站在一边，手脚无措地样子，便招呼道。
“吃饭。”爸爸夹起一坨红烧肉就往嘴里送。他故意嚼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赞赏。妈看着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姐的卧室，她想再叫一次。“兰儿，快来吃饭，天气凉了，菜上桌一会就凉了。”
“我马上出来。”终于姐穿起拖鞋下了床。
径直走到饭厅一屁股坐在爸爸对面，瞪了爸爸一眼说：“妈，打饭。”
“兰，你，还没刷牙，洗脸……”妈小心地念叨。
“唉，吃了再说。罗嗦啥子？”她恼火地提高了声音。爸爸看着她乱蓬蓬的头发和睡眼惺忪的眼睛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生活艰难可以让人升华，也可以让人降为魔鬼。上天入地，都凭着人的本性而为。”
“爸，你什么意思？我是魔鬼！我没叫你救我。我说过，我可以自己腐烂成肥料。是你们自己愿意让我回家的。说这些，有意思吗？”姐站起身，眼睛里愤怒得快喷出火来，一字一顿地向爸爸喷射。
“干啥？干啥？老衣，你出去！”妈左手端碗，右手拿着一张冒着热气的新毛巾。激动地对爸爸吼了起来。
“哼，你就这样惯着吧。”爸爸甩门而出。
“来，拿毛巾擦把脸。不理他，糟老头子。”妈放下碗，说着就要给姐擦脸。“我自已来。妈，有酒吗？”姐皱了下眉头，问。
“有，有，衣依送给你爸的五粮液。”妈赶紧跑到酒柜里拿出爸爸一直舍不得喝的酒来。
“你来一杯。”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后，问。
“我不喝酒。你喝。”妈看着她，心里想，她以前不会喝酒呀。
“吃呀，你看我干啥？吃，回家就是不一样。妈做的菜就是香。”她大咧咧吃了一坨红烧肉，端起酒杯，一干而净。
“兰，你不是怀孕了吗？喝了酒对胎儿可不好。”妈见她高兴赶紧劝说。
“呃，你要不要我吃饭了，不要我吃直接说。”她把碗一顿，用筷子指着妈的鼻子说道。
“兰儿，兰儿，你……你，你咋这样说呢？我巴不得你好。”妈用手把筷子掰向一边，有些口吃地说。
“哼，你们好象不太欢迎我回家呀。”她晃着头言语里带着刺。
“不要乱说，不欢迎，会把画寄给你吗？只是你现在的习惯，我们不能接受，起码的卫生还是要讲吧。吃了饭，我们到理发店把头发理理。再买几件合身的衣服，好不好。”妈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
“好，你给我找家医院让我把这个东西做掉。”她的脸上显出一丝狰狞。
“哦，你，你的身体好像不适合打胎……”妈看着她，感觉自己完全不认识她了。
“哼哼，什么叫适合，不适合。我就要打掉他。在A国打胎是违法的，所以才没法打。总之我要恢复自由身。”姐冷笑着说。
“你，离婚了？”
“当然，他是个骗子，他让我从淑女变成了酒吧女。这个杂种还不知是谁的呢？”她的嘴巴颤抖着，一手从衣兜里把掏出一盒万宝路香烟盒，抽出一支，把烟盒扔在桌子上。
“你，你……你成了那样的女人。”妈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冒出了这句话。
“你，还要我说更不幸的事吗？”她抖了抖烟灰，歪着脑袋盯着妈的眼睛问。
“你，有文化，又懂英语，怎么会让自己成那样的人？”妈停顿了片刻，十分不解地问。
“哼，我掉进了陷阱，SB所谓的家族企业就是那样的企业。我一到他家就被没收了护照，不知不觉被他们控制，我，我……哎，所谓的打黑工，都是我编造的谎言。你看我的形体象什么？”她叼着烟，吐出的烟圈形成螺旋直冲房顶。
“咳咳咳，咳。”妈一阵大咳，跑到窗前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了，她想让冷风吹进来，把有害的病菌凝固起来。
“哼，吃饭吧。喝点热汤。”妈起身到厨房里盛了碗猪蹄汤出来。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妈问“你，有什么打算？”
“呃，你不会当我是累赘吧。如果是那样，何苦救我，就让我烂在外面，自生自灭。回到母亲的怀抱，我还打算什么？当然是你给我打算。”姐瞪着眼睛，看妈。妈看着姐毫不在乎的样子，心底泛出难以言说的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