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文武宗宗都中关山海关,西关口内。
一位白衣男子神色复杂,面对一位光头男子轻声叹息道:“愚兄并无大恙,只是……宗主与中关西关口禁制恐有恙矣……”
“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快人快语。兄之所惑,愚弟可解。”男子凝视着白衣男子说道。
“愿闻其详。”
“祈兄方才所惑之其一,文禧大姑姑已去世;其二,中关西关口禁制乃是愚弟所破。”男子神情肃穆地坦诚道。
白衣男子神色怅然,轻声叹息,片刻后,问道:“敢问羽兄,大姨母是如何去世的?”
男子正思虑该如何回复,身旁的白衣玉女一声轻叹后开口道:“我母亲昨夜率领数万宗门武者前去白虎关外林中围杀武羽,又擒住小翼胁迫武羽,命他自尽,实则想将他兄弟二人俱都除掉。武羽救下小翼,但我母亲仍旧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武羽便以我母亲之生死与文氏全族之存亡为抉择,令我母亲自行决断。我母亲最终自尽而亡,尸首已葬在亡处。”
白衣男子听罢闭目不语,只是眉头紧锁,不住地叹息。
白衣玉女身旁的少女闻言也是神情悲伤,心绪难过。昨夜已听闻青龙关宗都亲卫队长详细禀报了此事,少女今日又亲耳听到大姐如此叙述,心中自是痛苦。
“既然如此,羽兄今日前来宗都中关是来承继武氏护主之位的吗?”白衣男子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光头男子问道。
“如今武氏护族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他还如何承继武氏护主?又有何意义?从今而后,武羽便是文武宗的宗主。”白衣玉女音声轻柔,语气却不容置疑。
白衣男子闻言心中一惊!
只因白衣玉女乃是文氏宗族少主,亦是文武宗少主。依据文氏宗族祖制与文武宗法度,宗主因意外去世亡故且未留有遗命,可由文氏宗族少主承继文氏宗主与文武宗宗主之位。
但是转念一想便又释然。
文氏宗族少主主动放弃承继文武宗宗主之位,他根本无权干涉,他只是文氏宗族的长子与中关亲卫队长而已。他的使命只有一个,镇守中关,保护宗都。至于执掌宗门的宗主是何人,只要不是西方大陆异族武者,于他而言似乎也无所谓。况且武羽乃是文武宗护氏族先祖钦定辅佐文氏宗族的武氏护族少主,在文氏宗族少主自愿放弃承继文武宗宗主之位时,武羽便是最合适的宗主人选。
其实武羽并非唯一的宗主人选。若按照文氏宗族祖制与文武宗法度,在文氏宗族少主拒绝或无力承继文武宗宗主之时,可由同母嫡亲胞妹承继。文珠之下便有一同母嫡亲胞妹文和,但她年纪尚浅,人生阅历与武道境界阶位皆不足以执掌文武宗统率九州文武大陆。
最重要的是,白衣男子亦有私心。
他镇守中关数年,深知文武大陆甚至文武宗所面临的危机日益严重。
文武宗宗主之位,两千余年来皆由文氏宗主承继,但文氏宗主之位却须由文氏宗族嫡系长女承继。这一宗族祖制与宗门法度深深影响了文武大陆两千余年,但现如今,文武宗对于文武大陆的武道统治已愈来愈弱。
文武大陆各方各州近几十年来频频爆发各种矛盾争斗与战乱,武者死伤无数,凡间民不聊生。
身为文武宗宗都中关亲卫队长的白衣男子,虽心系文武大陆天下九州,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至友武羽一改文武宗两千余年来的宗门法度,由非文氏宗主执掌文武宗统率文武大陆,这或许是一个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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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按捺心中思绪,神情肃穆语气平淡地对面前男子问道:“羽兄打算何时举行宗主承继大典?”
男子轻轻摇头道:“祈兄误会了。愚弟心性如何祈兄应该了解,就连武氏护主愚弟都难以承继,更何况文武宗宗主。现时愚弟暂且统率文武宗,待处置妥当宗门事宜之后,再择一位合适之人执掌宗门。”
白衣男子闻言看向白衣玉女,顿感疑惑。
白衣玉女神情淡然道:“文祈兄长不必疑惑,一切皆依武羽所言。”
白衣男子心领神会,便不再多问。
“愚弟虽说暂且统率文武宗,却还需祈兄相助一臂之力。”男子神色严肃地对白衣男子说道。
白衣男子却所问非所答道:“有一事困扰愚兄三年之久,不知羽兄可否据实相告?”
“祈兄请问。”男子知他此时突然询问事情,必不寻常。
白衣男子颜色有些痛苦地叹息道:“不知……愚兄母亲之死可与羽兄有关?”
白衣男子语出惊人,着实让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男子满面疑惑地望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又看向身旁的白衣玉女,不解道:“二姑姑何时去世了?如何去世的?”
白衣玉女知道男子并不知晓此事,便对他解释道:“就在三年前武氏护族被……你离开文武大陆的那日夜晚,二姨娘在玄武关的寝宫内被人杀害。死因与武氏族人一般无二,皆是被普通品阶的武器所杀。我母亲与三姨娘……断定是你所为。”
男子闻言更觉惊讶疑惑,沉思片刻后,对面前白衣男子说道:“祈兄,愚弟自昨日归来文武大陆之前,三年来未曾踏足文武大陆半步。至于三年前愚弟武道境界修为与阶位实力如何,祈兄应是最清楚不过。若不论武氏护族血脉之力,三年前愚弟连小翼都有所不及,更何况是当时修为实力远在愚弟之上的二姑姑。至于愚弟天生身具武氏护族血脉之力,确是不假,但对文氏族人却无丝毫作用。还望祈兄深思熟虑。”
男子说罢,对白衣男子行了个抱拳礼,以示庄重。
白衣男子好似如释重负一般,长长舒了口气,一改痛苦的颜色,神情肃穆地看着男子抱拳行礼道:“不知宗主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男子轻笑道:“祈兄不必如此,愚弟这便宜宗主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祈兄勿要折煞愚弟。”
白衣男子还未开口言语,便听到男子身旁的少年不耐烦道:“你们二人都已年近中年,真是啰嗦。少些客套寒暄,有事速速讲来。”
男子二人看向少年,片刻后相视一笑。
白衣男子轻笑道:“自从三年前在中关武氏护主与族人葬礼后一别,已三年未见小翼。如今小翼不仅长高了许多,脾气也大了不少啊。”
少年闻言故作冷漠地轻哼一声。
男子对这古灵精怪的弟弟也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对白衣男子说道:“小翼天性顽劣,却无恶意,祈兄莫怪。”
“无妨,宗主有何命令就请吩咐。唤我文祈就好,您一日是宗主便不可一日无规矩。”白衣男子对面前的男子抱拳行礼,恭敬道。
男子深知他的脾气秉性,便不再计较这宗主称谓,随即对白衣男子正色道:“传我宗主令,诏令八州宗府文武宗护亲族,中州十二郡八州二十四郡三十六大家族前来宗都中关议事。各州宗府亲族之主与各郡大家族之主务必前来,违令者按叛离宗门处置。”
白衣男子闻言神情肃穆,抱拳行礼道:“诺!属下领命。敢问宗主,宗主令在您手中吗?如无宗主令,属下无法发出宗主令法。”
男子一时疏忽并未想过此事,此刻有些面色尴尬。
却见身旁的白衣玉女一只纤纤玉手缓缓伸出,手掌之中握有一块通体透亮的白玉令牌,令牌之上篆刻着“文武宗”三字。
“珠儿,这宗主令如何在你手中?”男子看着白衣玉女手中的白玉令牌好奇道。
白衣玉女看着手中白玉令牌,轻声说道:“昨夜我们安葬我母亲之时,我在她身上取下了宗主令。毕竟它并不属于我母亲,不能随我母亲陪葬。”
男子轻轻点头,接过白衣玉女手中的白玉令牌,将它交给面前白衣男子,正色道:“对于文禧大姑姑已去世之事,暂时不可走漏消息。此事关乎文武宗乃至文武大陆之将来,望兄务必正视之。”
“宗主放心,属下明白此事权重。”白衣男子恭敬道。
男子知故友心细如发,临事认真,恪尽职守。轻轻点头,甚感欣慰。
“宗主,不知您如今武道境界与阶位如何?属下实在看不出。属下担心待八州亲族到来中关后发现大姨母已去世,从而存心刁难于您。虽然有大小姐在,但他们之中难免有人不服。”白衣男子面带忧虑地突然说道。
男子还未开口,却听一稍显稚嫩的少年音声戏谑道:“文祈哥哥不必担忧,以你如今武列境武帝阶的修为实力,我大哥一掌便能将你拍进墙里。”
“小翼,不得对你文祈哥哥无礼。”男子眉头微皱地轻声呵斥道。
却听白衣男子一声爽朗大笑,颜色未见丝毫不悦,而后看着少年说道:“文祈哥哥确是眼拙了,还望二公子勿要见笑。”
“祈兄勿怪,这小子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祈兄不必当真。”男子无奈道。
“宗主,无妨。宗主与我如他这般年纪之时,可不及他,二公子将来必不可限量。”
白衣男子欣慰地望着面前的持剑少年,好似看着曾经年少的自己。
少年闻言神色轻佻,语气不恪道:“无须将来,放眼文武大陆,同辈之中现在我已不可限量。文武宗少帅之名,他日必名满天下。”
豆蔻少女听到少年的话语,轻轻白了他一眼。
“少帅……不错。”白衣男子轻轻点头道。
正在几人说笑之间,从关内东方向着西关口疾行而来一众白衣武者,腰间清一色全部系着蓝色绸带。
为首的中关亲卫队小队长望着前方有说有笑的几人,顿感疑惑。
待到近前,看清白衣玉女与身旁的豆蔻少女容貌,连忙驻足,躬身行礼。
“见过大小姐!见过二小姐!”亲卫队小队长与身后的千余白衣武者齐声道。
白衣玉女与豆蔻少女微微点头。
“尔等还不速速参拜文武宗宗主!”白衣男子回身,对千余白衣武者厉声喝道。
亲卫队小队长望着前方几人,除却大小姐二小姐与中关亲卫队长,只见一位光头男子与一位消瘦少年,并不见宗主。
“从今日起,武氏护族少主武羽,为文武宗之宗主!他之言即为宗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