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掌柜的出现在书生旁边,把沾满了药渣的手往身上擦了擦,头上的高帽被罡风吹得东倒西歪。
薛富贵儿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书生,乐呵呵的说道:“啧啧啧,爱令智昏啊,真够舍得的,几百年的积累,就这样分出一半去了,还送出三道浩然气。”
薛掌柜的清咳一声。
“哎,看在他给我提供了这么多的实验灵感的份上,我也帮他一次,就一次。”薛掌柜的晃了晃肥硕的脑袋。
李谖微微摇头,懒得和这些个嘴硬心软的死鸭子争辩,面如冠玉,长发随高空罡风飘舞,潇洒至极。
薛富贵儿大袖一挥,一方大丹鼎出现,齐南悬空漂浮在大鼎之中,鼎中蓝色火焰熊熊燃烧,齐南面色痛苦至极,放声咆哮。
薛掌柜的摇头轻叹:“嚎什么,死不了的,只是给你打牢根基而已,撑住。”
大鼎内齐南的灵体根本听不见,灵体由虚幻逐渐凝实,继续放声大嚎着。
“哎,就应该让他修灵的,这么强大的魂魄之力,可惜了可惜了。”薛掌柜的负手而立,不管在鼎中大嚎的齐南。
看到远方一道白光闪来,薛掌柜的点了点头,这是宗老出手了。
“过犹不及,再炼下去你也该废了。”
“牢记我以前教你的药理变化,此中有真意,回去吧!”虚影齐南又回到了地上盘膝而坐的齐南体内。
白光没入齐南体内,在四肢百骸不断流转,盘膝而坐的齐南婉若神明。
漫天鹅毛大雪飞舞,一片不沾少年身,少年双眼紧闭,面色祥和,与外界彻底隔绝。
大槐树下,老瞎子盘膝而坐,对面是面露迷茫的少年,木讷的拿着棋子不断落下。
“呱呱呱,”头顶黑鸦传来凄厉惨叫。
二人手谈的棋盘化作沟壑纵横的疆域图,图中传来阵阵厮杀声、哭喊声、宏大的回声...天空阵阵雷电劈下,不断没入少年体内,少年似乎无所察觉,仅凭本能在落子。棋子落在棋盘上化作了一个个小方格,嵌入了疆域图中,留下一个个烙印。
齐南眼神越显挣扎,落子速度慢了许多。
老瞎子面露奇色,点了点头。
“居然快要醒了,这么强的魂魄之力。”
“也罢,正是大收官,你切记这方寸战场的千变万化,回去吧。”
大槐树上黑鸦飞下,驮着齐南飞向小院。
少年当日不敢敲门的小院之中,一老一少比肩而立,少女面色依旧苍白,正是刚刚出关的连洢。
少女轻轻跺脚,扯住老妪的袖子,娇嗔道:“婆婆快出手啊,齐南哥哥就快要突破了。”
老妪感受着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长叹一声:“造孽啊!”
“也罢,让我来给他缝补他遗漏的精气神,让他也尝尝千刀万剐之痛。”
一袭青衫的少女听着老妪的狠话,眯着眼睛笑着靠在老妪肩上。
隐藏在花白头发中的数十根绣花针飞出,在少年身上挑挑拣拣,不断浮现又隐去,似在绘制一张万里长图,少年身体气息不断内敛,面色也由平静变为痛苦,浑身颤抖。
睡在柴垛上的樵夫咋了咂嘴,坐起身来,小声嘀咕道:“这老婆娘,想帮还找借口,找借口就算了,还公报私仇。”
“嘿嘿嘿,做人得像我这样,直接一点多好,若是世人都如我这般,那这个世界得多和谐啊,你说是吧。”
“是啊。”一个冷冷得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瞬间一柄大锤锤在少年胸口,少年一口血喷出,胸口塌下一片,不过依旧盘膝而坐。
“哎,此等莽夫,画皮难画骨,我就来给你画画骨。”樵夫看着大锤,不满的摇了摇头。
“五脏六腑,都活过来吧!”樵夫怪笑着伸出手在空中不断乱捏,齐南嘴角不断溢血,面色苍白如白纸。
隔壁小院的屠夫点了点头,齐南的浑身骨头咯吱作响,体表不断渗出血液;少顷,少年变成了个血人。
站在高空的薛掌柜嘴角抽动几下:“哎,看来又要破财了。”说完一颗绿色丹药弹出,飘入少年嘴中。
旁白的书生轻摇折扇,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关注着小院的众人都没有察觉,一页虚幻的无字纸张飘入少年体内,少年左眼大日虚影浮现,右眼一轮满月熠熠生辉。
小院里的南宫锦绣担忧的看着已经昏迷的少年,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少年胸口的位置,碧绿长剑化作光影,刺在少年各个穴位上。
齐南意识模糊间,闻到阵阵清香沁入鼻息之间,胸口处的玉佩灼热无比,温暖全身。身上血肉模糊的地方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齐南缓缓睁开眼睛,按照引气诀所说的‘内视’,丹田气海里一枚莲子漂浮着,比以往大了几分,不断散发着灵气。
“这就是锻体一境初期,这就是引气一层吗?”齐南轻声呢喃道。
齐南站起身,四肢百骸隐隐作痛,体表血痂缓缓脱落,身上洋溢着阵阵莲花清香。
“洢儿...”齐南轻声呢喃道,他知道这莲子定然不简单。
齐南环视四方,感受着突破带来的变化。三丈之外小虫爬过的声音入耳清晰,目力也有了极大的提升,整个人精气神有了极大的改变,与之前判若两人。
《引气诀》有言:引气入体者洗经伐髓,可正口齿,阔根骨,聪耳明目...气乃天地之间最为玄妙的东西,玄之又玄,气乃世间世间大补之神药...修练至结婴之上,可避五谷,跳脱出五谷能活人的束缚。
少年握紧拳头,浑身一震,雪花纷纷落在少年肩上,少年伸手接住几片,雪花慢慢融化在手心。
齐南转身看向笑吟吟的南宫锦绣,唇红齿白的少年咧嘴大笑,扑入南宫锦绣怀中,女子一愣,伸手轻抚少年;她深知,可能到了告别的时刻了。
“长高了,更俊朗了,往后少惹些风流债。”女子轻抚少年后背轻斥道。
“咳咳,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嘞。”齐南挠挠头,坐到门槛上看着漫天白雪。
南宫锦绣也坐到门槛上,轻声说道:“修行之事,急不得,小命最重要,知道不?”
“嘿嘿,知道知道,到时候遇到坏人,打不过就跑,小姨帮我报仇。”齐南偏头看向女子,狡黠的眨了眨眼。
“你初境底子之厚世间罕见,往后的道路可能...更难些,不要因此自弃。”
“我知道哎。”齐南伸手接住几片鹅毛大雪,任由它在手心融化。
南宫锦绣笑道:“出去吧,洢儿在外面等你。”
齐南尴尬的挠了挠头,走向院外。
......
“恭喜呀,齐南哥哥终于突破了。”
连洢背着手在前面一蹦一跳的,转过身看着改变了许多的少年,少年一袭染血白衣,与雪白大地格格不入。少女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那个少年眼中星辰大海依旧哎。
齐南看着活泼跳脱的连洢,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柔声说道:“以后不准做傻事了。”
连洢眼神迷茫:“哪有啊?”
齐南轻叹一声,以往连洢有什么小秘密瞒着自己时也是这般表情。
两人走到小木桥旁,肩并肩坐下,连洢双脚随着裙摆不断晃动,齐南突破了她很开心,比自己突破了还开心。
雪越下越大,两人都是薄薄的衣衫,却没有丝毫冷意;并肩坐在小桥上,不说话就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齐南哥哥,你头发白了哎。”连洢对着少年笑着说道。
齐南轻轻弹去衣衫的堆积的白雪,说道:“你也是,都成了小老太婆了。”少女长发上白雪覆盖。
“齐南哥哥,我们能走到白头哎。”
齐南一愣,旋即苦笑道:“是啊,走到白头了。”他何尝不明白少女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能懂连洢的心意,却不太懂..自己。
时刻关注着两人的老妪摇头轻叹,从小聪慧异常的小姐啊,为什么到了这个臭小子这里,就变得傻乎乎得。
“齐南哥哥,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你与别人都不一样,你的灵魂...很纯洁。”连洢微红着脸轻声说道。
她深知,齐南早有离意,此时再不说,往后再次遇到,不知会是何年何日了。
齐南默然许久后说道:“洢儿,我再和你说个故事吧,我做过一个梦...”
齐南刚想继续说下去,身后雷狂洪亮的声音响起。
“哈,原来你们在这儿。”
雷狂大摇大摆走向两人,粗壮的膀子裸露着,大雪刚接近就变成了一阵水汽,雷狂几天前,已经踏入了一境中期。离阙一脸不情愿的跟在后面,看到并肩而坐的两人后,眼神略显复杂。
“好家伙啊,就这样突破了?”雷狂托着下巴望着齐南,浑身气血涌动,战意沸腾。
雷狂刚想出手,突然被一团大雪砸在脸上,雷狂一脸懵逼的望着神色微愠的少女。
大个子挠了挠头,不知自己哪里惹到这小姑奶奶了,后面的离阙捂嘴轻笑,雷狂这榆木脑袋能懂才怪嘞。
雷狂轻叹一声,敢怒不敢言,抓起一大团雪扔向齐南,齐南不甘示弱扔了回去,雷狂闪身躲过,刚好砸在离阙脸上,离阙捏着拳头也加入了‘战场’。四人之间的混战就此展开,连洢瞅准时机,谁扔齐南她就扔谁,雷狂大呼不公平...
漫天鹅毛大雪,渲染了一片雪白写意山河。
少年少女,情感甚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