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出现在小镇各个角落,从一开始的奔跑变为缓慢行走,齐南只觉得头晕眼花,胸腔里宛如灌了几碗烈酒,肺部隐隐作痛,喉咙干燥难耐,汗水洒落一地。
齐南跑过铁匠铺,铁匠头也没抬,继续打着铁。
薛掌柜的在药铺里配置药物,嘴里不断嘀嘀咕咕的,看到齐南迷迷糊糊的跑过,嘿嘿一笑:“看来得加大药量咯...”
白袍书生站在高楼上看着愈发不清醒的齐南,轻声叹道:“果然还是你雷嬴适合做这种事,心坚如铁啊,真该让铁匠给你炼炼...”
绣花老妪守在一间密室门口,偏头看了看门外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少年,难得的面色柔和了几分,轻叹一声,赶紧沉浸心神护住密室。
雷狂跟在齐南后面,一步一步的挪动着,也不去打扰。他知道齐南的牛脾气,这时候也劝不回他,何况现在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此时的齐南双眼通红,从开始大步狂奔气喘如牛到行尸走肉般悄无声息,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完全是本能驱使他在前进。
“只要...打不倒我的,都会使我...更强...”少年呢喃着。
直到齐南彻底昏迷倒下,雷狂抱起他就奔向薛掌柜的药铺,直接扔进黑黑的大药缸里,少年动弹了几下,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声。
薛掌柜的看着面无血色的齐南,皱了皱眉,说道:“倔犊子,看来药效还是不够,生火加材。”说完凭空拿出一株血红色的草药,摘了片最小的叶子扔在里面。
雷狂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只好照做。
随着水温逐渐上升,齐南渐渐传出了阵阵痛苦的叫声,却还是没有醒转。水逐渐沸腾,少年全身潮红,薛掌柜的一脸肉痛的又摘了片半大叶子扔里面,各种药渣翻滚,齐南少年浑身筋脉浮现,骨节咯吱作响。
雷狂看的一阵胆战心惊,靠近闻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不会熟了吧。”
薛富贵儿跳起一巴掌拍大个子头上:“放你娘的狗屁,那我还加血气草做什么,我也心疼我的药草啊。”
翻滚的药缸里,齐南胸膛的玉佩散发出阵阵暖流传入体内,齐南面色逐渐恢复如常,吐了几口黑血后,身上筋脉渐渐隐去,气息逐渐平稳。
雷狂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不是不确定吗?”
薛掌柜肥胖的的大手一挥:“抬回去吧,明日再抬过来。”
雷狂赶紧抱走齐南,薛掌柜的对着那一缸黑色的药水发呆沉思。
“居然恢复这么快?难道是我炼药境界又进步了?”薛掌柜的扶着下巴嘀咕道。
“哎,不管了,反正有人给我试药就行了,嘿嘿...明天再换一种。”
药铺里传来了阵阵猥琐的笑声。
......
南宫锦绣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少年在睡梦中不断的挣扎。
“你呀你呀,总是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却什么都在意,想对任何人好,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女子一脸心疼的看着神色挣扎的少年,感慨命运的巧妙。自己和他同属于小镇的外来之客,而眼前的少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自然会懂得他在想什么。
“别走...别走...”齐南大叫着坐了起来,发现南宫锦绣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南宫锦绣细声说道:“又梦见家人了?”
齐南点了点头:“嗯,梦见小姨了。”
南宫锦绣伸手给齐南擦了擦汗,柔声说道:“傻小子,就你会贫嘴,别担心了,以后你会找到家人的。”
“找不到了,小姨就是我的家人。”
齐南起身下床,发现身上还有略微酸痛,不过不碍于行走坐卧,刚刚在梦里他梦见了南宫锦绣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向他挥了挥手就飞向了远方...
南宫锦绣偏头笑了笑,说道:“别到处乱跑,快些吃饭,明日才有力气继续。”
“好嘞,我要成为最优秀的男人,不,是男孩。”
......
次日,齐南还是按照樵夫的要求,先和樵夫过了几招,美其名曰‘过招’,实则被樵夫一脚踹出几米远,吐了一口黑血。
“昨天没吐干净的,我帮帮你,嘿嘿。”樵夫搬了个小木椅坐在旁边看着,长发和胡须掩盖下的脸看不真切,虽然邋遢,身上倒也干净。
樵夫斧头别在腰上,手里拿着一只羊腿啃着,齐南撇了撇嘴,敢怒不敢言,但吐出一口污血后,的确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
齐南一如昨天举着石锁,坚持时间更为持久了,眼角余光撇着樵夫每个几分钟就凭空拿出一样食物,短短一个时辰,樵夫吃了肉质肥嫩的羊腿鸡腿、晶莹剔透的葡萄、一种火红的果子、各种奇形怪状的糕点...甚至拿出酒壶在旁边小酌着,看的齐南一阵咽口水,却又不敢放下。
樵夫嘿嘿一笑,说道:“想吃啊,去后山深处啊,那里啥都有,只要你能活着回来。你要是敢进黑暗森林,说不定能吃上烤蛟龙...”
一听到黑暗森林,齐南赶紧摇摇头,不答话。当时他和雷狂站在小镇的结界里看了一眼,就觉得摄人心魄,黑暗森林里,绝对是大恐怖。
他深知,别看樵夫看上去憨厚老实好说话,但涉及到锻体之事,则无半点商量,当年雷狂骨头就是这样断的...
直到傍晚,雷狂和离阙把昏死过去的齐南抬到薛掌柜的药铺,薛掌柜的拍手欢迎,今天的一大缸药液是红色的,薛掌柜的难掩兴奋之情。
“放进去,快放进去,生火,加到最大!”薛掌柜的面露癫狂之色,不断的往药液里面加如形状怪异的药草,嘴里还不停的念念叨叨。
看的雷狂和离阙一阵毛骨悚然,两人躲得远远的,感觉齐南就像一件...实验品。雷狂很庆幸,当年薛掌柜的没这样对自己,离阙则一阵担惊受怕,小镇似乎真的没有一个正常人...
每次当齐南受伤时,玉佩都会散发出阵阵气息温养他的体魄,使得他对薛富贵儿所配置的药液吸收力极强,薛富贵就不断加入新的药草,认为自己的药液还不够完美。
齐南在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自己整被大锅炖着,许多奇怪的东西钻入体内,疼痛难忍却连声音也发不出,只能不断皱眉。
就这样,雷嬴指导,齐南听从指挥不敢不从,薛掌柜的每日癫狂的配药,雷狂和离阙每日准时抬人。就这样齐南从一百斤到四百斤,用了四个月,薛掌柜的药房里时常会传出一些癫狂中略带猥琐的笑声。
......
此时已是入秋时节,齐南开始尝试最后的四百斤大关,樵夫的要求是每次一个时辰以上就算合格了。
“举到四百斤为止,再往上已不是普通人力所能及,也不具有意义了。现在的你也算不得普通人,你的体魄已经强悍的数倍,所以我们应该进行下一步了。”
“这秋日的蟹,啧啧啧,真是肥美鲜嫩,蒸煮最为上佳啊,”
樵夫拿着一只蒸至金黄的大肥蟹,掰开硕大的蟹螯,眯着眼一口咬下,脸上洋溢着傻乎乎的笑容。
齐南咽了咽口水,把头扭向另一面,心低暗自发誓:“老子以后也要这么吃...”
此时的齐南比四月前高了些,身材修长,身上肌肉分明,整个人也黑了些,比以往健壮了许多,看上去更加充满了少年人的活力,俊朗的脸上笑容少了许多,谁受了那么多的折磨,还能笑得起来...
这四个月以来,齐南没能见到连洢一面,且齐南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昏迷当中。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齐南对樵夫所传授的拳招和呼吸法了如指掌,对四百斤的石锁也轻松了许多,然后就是每天樵夫要求的‘过招’,虽说是过招,也就是齐南单方面的受虐,雷嬴的不断喂招,其间肋骨也断了几次,在薛富贵儿神药下,没几天就恢复如初了。
樵夫把放下蟹壳,说道:“现在普通的锻体已然对你无用了,肉体凡躯承受能力已然到了临界点。从明日开始,你每日到后山下的瀑布下打坐三个时辰,感受瀑布的力道。”
樵夫笑了几声,起身扛着斧头走向了后山,阵阵低吟声传入齐南耳里:“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人亦是如此,万事不可操之过急,逆天而行亦须按步骤行事...”
齐南看着邋遢砍柴人的背影,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写书人’的茅屋,写书人吕章依旧抱着一本无字天书不停的勾勾画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奇怪之语。
齐南对着正堂拜了拜,坐到老人旁边,轻声说道:“吕老啊,我能感觉到我即将突破了,到时我就离开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说故事了。”
老人没听到,目光全落在无字书上,齐南喟然长叹:“这最后一难为通天河遇鼋湿经书。话说师徒四人领了经书,封了佛号,回返途中重遇通天河老龟。老龟曾托唐僧向佛祖询问自己的归宿,不想唐僧忘却了此事,老龟一怒之下,沉下河去,经书终究是有所损失,这就是八十一难。”
老人目光仍是汇聚于书上,齐南继续说道:“我不知这个世界如何,是否会如我所想,但愿别太...糟糕,往后再相见,愿一切安好。”
齐南转身离去,茅屋里的老人抬头望着少年的背影,眼神挣扎,若有所思。整个人气息不断攀升,茅屋里传来了一声声低沉的咆哮声,尔后气息隐匿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