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将银钱收到内屋,沈情已经钻进厨房帮忙盛饭。刚出锅的小米饭饱含荷叶清香,冲散了夏日傍晚的闷热。
云娘洗干净烧菜的手把两盘清炒的青菜端上桌,七公坐在主位,面前是张大忠端来的小米粥,七公牙齿不好,喜欢吃易咀嚼好消化的食物。
屋内烛火昏黄,在夜风吹拂下微微跳动。四人吃饱饭,云娘收拾残羹剩饭,沈情和七公坐在院子里闲聊。
“这天太过闷热,夜里怕是会下雨。”沈情摇着蒲扇说。
“下雨了,山路可不好走。”七公叹气一声,将手中的烟斗灭掉后喝了口水,想继续说点什么,嘴巴嗫嚅两下,却是说不出来。
“天下无不散筵席,”沈情笑得坦然,抬眼看清朗夜空,繁星点点,“七公或许不知,我和初雪原本就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村里安稳度过的这一年时光,我格外珍惜。”
闻此,七公定定看了沈情一眼,明明是和云娘差不多大的年纪,却有着古井无波般的淡然,居无定所的日子,想必吃了不少苦。
“七公,我去看看初雪,睡了一下午,这会也该饿醒了。”
一更时,抱着初雪熟睡的沈情被轰隆雷声惊醒,她松开沈初雪下床,窗户被大风吹得吱吱呀呀响个不停,此时瓢泼大雨适时倾下。她刚关上窗户转身,床铺上就传来沈初雪凄厉的哭喊声。
“娘——”
“初雪!初雪醒醒!”沈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头抱起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的沈初雪,使劲摇晃呼唤他的名字。
一遇到雷雨夜,沈初雪必然被噩梦缠身,年年如此,次次如此。
沈初雪的哭喊声在雷雨夜里听起来凄厉可怖,被惊醒的云娘披上外衣端着烛台跑到沈情房门口。屋内没有点灯,只靠着时明时暗的闪电视物,云娘强压下发毛的心抬手敲门:“沈大夫!发生什么事了!”
待哭声停止,房门才被开启。借着灯火,云娘看见一脸疲惫的沈情在开了门后点亮屋内燃了一半的蜡烛,然后倒了杯水给坐在床铺上发愣的沈初雪。
不等云娘发问,沈情开口解释:“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了,小孩子做噩梦了,没什么事。”
云娘的脸色有些担忧,听到沈情解释后松了口气,安慰说:“没事就好,孩子缓过来就好了。”
“嗯,打扰你了,天还早,赶紧休息吧。”
云娘离开后,沈情搂着小孩哼不知名的小曲子,调子很慢,却好听好记。
在沈情的记忆中,每次睡不着,娘亲都会搂着她细细哼这支曲子,直到她沉沉睡去。
“干娘……我又梦到了,就是想不起来……”沈初雪窝在沈情怀里,皱着眉头小声说。
“想不起来就不想,你还小,小脑瓜里能装得下多少东西?”沈情缓缓拍着他的背,说,“明天我们要进城,该睡觉咯。”
有亲人护着,沈初雪睡了个好觉,起床时沈情已经不在房内。他看到床头放着的干净衣衫就自己换上,哪还管头上的伤口如何,等他穿好衣服,头上的绷带就散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就被进来“查房”的沈情骂了。
晚上的雨再大,白天太阳仍旧辣得惊人。
七公一家将沈情母子送到村口,沿路不少人在问候沈情,他们都知道村长一家这几天做的事,却又不好多说,只是对于沈大夫的离开多少有些遗憾。
“干娘,我们真的要搬走吗?”沈初雪拉着沈情的袖子问。
沈情蹲下身,捏捏沈初雪软软的脸颊,说:“是啊,我们要搬新家了,夏爷爷还在等我们呢。初雪不想去城里吗?”
沈初雪摇头,看看牵着云娘手的张大忠。
“你不是说有礼物要给大忠哥哥吗?”
沈初雪小脸一红:“干娘你听到啦?”
那天两小孩说话那么大声,沈情可不是聋子呢。
沈初雪走过去,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小锦囊给张大忠戴上,说:“这是干娘给我的平安符,我送给你啦!干娘说有平安符的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
张大忠握着平安符,点点头:“我会带在身上的!可是平安符送给我了,你就没有了……”
沈初雪想了想,求助地望向沈情。
沈情朝他点头微笑。
沈初雪像是得到什么信息,开心地说:“干娘就是我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