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川的时候,赵尔丰出人意料的心向川人。从政治立场来看,他应当属于立宪派。对于盛宣怀那套做法,赵尔丰阳奉阴违,入川一个月,和保路同志会关系竟然处得不错,最严厉的也仅为“训诫”。看来,赵尔丰是真的打算在四川当诸侯,大力推行他的怀柔政策。史上记载,他在当地力推改革,还真干了些有利于百姓的好事。而代表清廷的盛宣怀可等不起老赵的水磨工夫,眼看赵尔丰入川后并未按自己的意图尽快搞定川汉铁路,反而和当地人其乐融融,盛宣怀竟然想出一个昏招——策反川汉铁路宜昌分公司总经理李稷勋,川汉铁路公司存放在宜昌分公司的几百万两银子就这样直接落到了盛宣怀和端方的手里。
保路同志会在成立之初并非同盟会革命党做主,领头的是代表当地利益的乡绅集团,也就是立宪派势力。而同盟会眼看这群众都发动起来了,爱国大旗迎风飘扬,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必须有效介入一下。
于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清廷和四川地方势力为了川汉铁路的事明争暗斗,同盟会白天搜集清政府的黑材料,晚上躲在小黑屋里磨刀霍霍。赵尔丰的四川总督梦做得好好的,架不住盛宣怀在北京拿着几百万两烫手的白银,这事得有一个交待。刚一开始,双方还是上奏互相弹劾,后来盛宣怀一方毕竟还有人事任免权,赵尔丰初来乍到也没有势力造反,清廷强令赵尔丰尽早解决路权之事,否则限期罢免,赵尔丰一慌,先抓了保路同志会的带头大哥,又下令向请愿群众开枪,彻底撕掉了当官为民的立宪派面具。
保路同志会的领导权转瞬间落到了同盟会手里,成都血案是个导火索,揭开了四川各地的武装起义的序幕。烂成豆腐渣的清朝,没几天功夫就被同盟会领导的保路军攻陷了半个四川。但成都墙高兵多,还在赵尔丰手里。小桃两口子人生第一次吃到了牢饭,伙食竟然不错。
赵尔丰深知自己拿下的这些保路同志会人员多少有点来头,下令提高牢饭的伙食标准,不许虐待这些犯人。
这一天的成都奇遇,令小桃深深地怀疑了人生,这牢里的饭怎么比在家吃的还好?她哪里知道,关在一起的,不仅有她想找的学生,还有若干川汉铁路股东,当然,川汉铁路的股东人数也着实多了点儿,没有几万人,也有大几千。没钱,当不了股东;没钱,念不起新学。按阶级成分划分,小桃两口子是佃农,是阶级压迫的最底层。佃农平时的伙食标准如何能和这些狱友们比。
“府衙这地方不错,今天算是来对了。”小桃不禁感慨,第一顿牢饭,她竟然吃到了白米饭,还有一个素菜。更重要的是,号子里就有两个学生装。
吃过饭后,小桃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该干正事了。“你们晓不晓得一个叫穆桂英的?”
几个女犯人吃惊地看着小桃,一个女学生鼓掌叫好,“对,我们就是要有穆桂英的精神,驱除鞑虏。”
“那你们晓不晓得穆桂英骑着马去哪儿了?”
“那是北宋年间的往事,穆桂英先抗辽国,后拒西夏,当是在山西雁门关。”
“山西,那要好远吧?”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穆桂英抢走了我的马,你们是一伙的,得帮我找到她,要回我的马。”
“快来人呀,有鬼啊。”北宋女鬼穿越到清朝,女犯人们炸窝了。
看守听见女牢这边的吵闹,赶忙过来探明情况。只见几个女犯人挤在牢房门口吓作一团,而那个府衙著名犯人小桃则迷惑地看着她们。
牢头儿听闻此事,直撮牙花子,吩咐道:“不行就给姑奶奶单独关一间吧。赵大人吩咐,要好生看管,可别生事。”
于是,小桃的待遇提升,改住单间了。过了两天,她又提出要求夫妻团聚。看守假装没听见,也就没了下文。这让小桃很有挫败感,终于输了一阵。
成都城外,穆桂英正和保路军虎视眈眈,准备营救牢里的同志。赵尔丰逐渐感觉守城的压力越来越大,于是电告北京,请求速派援军。援军的速度倒也算快,9月下旬就离开汉阳,向四川进发,但是足足走了两个月,才到四川资州。而正是因为抽调了武汉地区的新军,导致兵力空虚,给10月10日的武昌起义造就了绝佳的时机。
且不说清廷四处救火,按下葫芦浮起瓢,单说这成都。前来救援的新军统帅正是和盛宣怀穿一条裤子的端方,原本有望接替赵尔丰成为新任四川总督的他,听说继任者又有了新的人选,他两个月能走到资州都算快的了。更不幸的是,在资州休整期间,端方和他弟弟因为军饷未到,引发手下叛乱,哥俩的脑袋被砍下后装在匣子里,送回武汉黎元洪处,这路去平叛的新军半路起义,回家邀功去了。
武昌起义后,四川同盟会的在重庆成立了蜀军政府,川东南五十七个州县响应。成都的赵尔丰彻底顶不住了,无奈之下,只好打开了牢门,释放了保路同志会的全体在押人员,其中就包括小桃两口子。赵尔丰随后和立宪派和解,签订了四川独立条约,并成为大汉四川军政府。立宪派手里掌握的新军数量和同盟会相差太远,没过几天,成都兵变,同盟会领导下的新军入城。赵尔丰被逮捕,同盟会可没有秋决一说,而是来了个斩立决。赵尔丰在行刑前大骂不止。
重建天日的小桃和小丈夫站在府衙外,卖花生的老汉已经不见了踪影。被关了两个月,小两口身上多了一层肥膘,又因为死囚没有放风,见不着阳光,二人竟然看上去有些白胖。
牢门打开的瞬间,犯人们就一哄而散。小桃急着去寻丈夫,没来得及和学生们道一声别走,刚找到线索又断了。但是山西雁门关这个地方,小桃记得很清楚,穆桂英是骑着她的马去这儿去打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