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砾将黎然拉到桌前坐下,莉莉盯着杯子不看她。
“我去点东西。”
“这里就能点。”莉莉制止要起身的他,她怕与黎然单独待在这里,她还没想好怎么在冷战了几天后开口言和。
“叫过来不方便,我过去点吧。”穆砾不理会莉莉的暗示,起身离开了卡座。
留下的两人尴尬地沉默,莉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少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跟你喝酒一样,彼此彼此。”莉莉条件反射地快速回怼过去,黎然扯扯嘴角:“我被辞退了。”
“什么?”莉莉瞪大眼睛随即又恢复镇定:“那要命的工作,被辞退了也好。”
黎然看着眼前大大咧咧的莉莉,印象里的她总是伤心不过一天,却总因为她闷闷不乐。大学室友都很疑惑为什么莉莉可以同她这个冷冰冰的人走这么近,她也不知道。
“我准备搬家了。”
黎然说话的声音很轻,却仍犹如一声重雷敲在莉莉心上,她以为今天是来谈和的,谁知先被对方杀得措手不及。骄傲的自尊心容不得被人击碎,她佯装镇定喝了口咖啡,笑眼看着黎然:“好啊,什么时候。”
“这周末。”莉莉的反应虽让她惊讶,也反而让她觉得轻松。
“别了,找个工作日呀,我没在家搬家师傅们好施展。”
黎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说:“好,那就周五。”
“我公司还有点事儿,先回去了,今天估计也得加班,不用等我。”
莉莉挺直身子离开,甚至还对她客气笑了笑,客套得仿佛两人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黎然坐在桌前盯着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她知道莉莉在佯装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否离开,尽管这样,她心底还是滑过了一丝难过。
“你去哪儿?”站在远处关注两人的穆砾追上疾步离开的莉莉。
“她的确是个没感情的混账。”
说完莉莉扬长而去。
穆砾坐回莉莉坐过的位置,与黎然对视一言不发。他发现黎然眼里有种悲伤,一旦被人察觉便会立马隐藏起来。
“你喜欢莉莉吗?”
穆砾眉头轻皱,随即摇头:“作为朋友,她很不错。”
穆砾没有探寻黎然这样问的原因。
“嗯,她是难得的朋友。”
“刚刚怎么了?”穆砾明明看见两人都笑着,结果却令他费解。
“我告诉她我要搬家了。”
“为什么?”
黎然脸朝向窗外,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穆砾便不再问。
周五那天莉莉比往常更早地起床了,黎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整夜未眠。
莉莉在卧室外弄出很大的响动,持续了半小时后,黎然听到关门的声音。她本想起床与她告别,但想到两人从咖啡厅以后便没讲过几句话,她想就这样离开也挺好。
她闭眼尝试睡几个小时,无果。索性起床开始打包行李。黎然在这里住了快三年,东西却没多少,无数回忆在打包时涌进脑海,她有时停下笑,有时又红了眼眶。
客厅有不少两人共用的物件,她都没拿,只将她初来梧市莉莉送给她的招财猫装进了包里,所有东西打包完毕,不过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她站在客厅笑,哪用叫什么搬家师傅。
莉莉守在小区对面的书店,盯着大门一动不动,桌上的咖啡早已没了热气。街道两边树木葱郁,阳光洒在从小区到书店之间的那段路上,像极了为谁铺设的地毯。
她在等黎然的电话,从早上等到现在,等到服务员投来打量的目光,等到公司同事电话她询问工作,等到快两点,也没等到她的电话。
黎然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像是有感应般驻足四处张望,莉莉看着她回望了背后的高楼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拉着行李离开。
东西这么少?连这个时候都舍不得打车?
早已站起身的莉莉走到书店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孤独而决绝,她至今不知黎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难以理解她对自己的态度。
莉莉回到家,明明没有少多少物件,却感觉比以往空了很多。她走进黎然的房间,本就简洁的卧室现只剩下一张空书桌与床架,她憋回涌上眼眶的泪水,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会后悔。
黎然用酒吧经理付的最后一个月工资支付了半个月的房费,房子很小,除去床的位置连行李箱都难以摊开,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她只拿出睡衣与毛绒熊,换上自己的床单被套,又将招财猫摆在窗台上,这时天已经黑了,透过小小的窗户可以看到月亮已经爬上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
她没有跟莉莉告别,莉莉也没有发信息给她。她连脸也没洗便倒床睡了,裹紧被子尝试忽略硌得生疼的硬床板。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小盈,有爸妈,有姥爷奶奶,还有莉莉,她们围在桌前有说有笑,后来问她有什么新鲜事可以分享,她张口要说话时,他们便消失了。
醒来后她想起柳静,发信息跟她说自己找了份全职工作不能再在外兼职,柳静为她感到开心,让她没事时多来店里玩。
跟柳静聊完,她又把新家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扫到累时坐在地上,她想这里也不过是个临时住处干嘛打扫这么干净。将抹布搭上窗台时天竟已经黑了,她坐在床边看天空,猜想哪颗星星会是他们。
“可以帮我吗?”
黎然也不确定电话那头的人是否愿意或是否可以帮到自己,她只想到分别时彼此互赠的那句“有困难时可以找我”。
“你说。”
微微抬手将豌豆扔进嘴里,示意周围的人别说话。
“我想去‘无未’工作。”
“去哪儿?”微微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觅光’不做得好好的嘛?又不用伺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无未’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可不像‘觅光’规矩啊,,弄不好哪天你被谁盯上就麻烦了,你不最讨厌这些人么?”
黎然当然知道‘无未’是什么地方,梧市出了名的富人酒吧,出入的人非富即贵,从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至于像黎然这样的推酒员,大多目的不是为酒吧多卖一瓶酒,而是设法傍上权贵。
“我不在乎。”黎然觉得也许微微有她不知道的人脉,“你可以帮我吗?”
“呃......我问问吧,之前认识的一个小姐妹儿好像在那边上班,你干嘛要离开‘觅光’啊?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被辞退了,旷工半个月,哈哈。”
“切,没眼珠的人,像你这么能喝的人难找了。”
黎然最喜欢微微的一点,便是即使她看穿你在隐瞒,也不会多问。
电话那头传来吆喝的声音,微微匆匆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便给黎然回信,给了她‘无未’经理的电话。
-就说你是郝灵儿的朋友。-
黎然将电话号码存进通讯录,从行李箱拿出化妆包,画一脸浓妆,披上大衣,踩着高跟鞋出了门。
听说是郝灵儿的朋友,男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前在哪做过?”
“觅光。”
男人从鼻腔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像是瞧不上像‘觅光’这样的小酒吧,他晃着腿看着黎然,黎然笑着为他满上酒:“当然不能跟‘无未’这样的地方相比。”
“你知道来这儿的,都是些什么身份的客人吗?”男人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他们的脾性可不好猜。”
黎然坐回位置脸带笑意:“什么脾性的客人对我而言不重要,我不在乎。”
男人大笑,这样的女孩他实在见过太多了,抱着清高的心,做着下贱的事。
“我考虑考虑吧。”男人起身离开,留给黎然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黎然颔首,目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