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中百姓众多,事关重大,虽然对同门之人怀着绝对的信心,毕竟客随主便,贺不凡答应道:“既然如此,但凭元城主吩咐,就以东门外旧军营为安置地。”
元献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我会派人跟随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一应事宜都可劳烦他们,有些事无需劳师动众或者不便出面的,你们都可以交给随从们去办。”
贺不凡颔首道:“城主手下众多,现下可以安排人手从不夜城开始搜查,推而广之,挨家挨户以及各类场所,凡是发现可疑的阵图、祭坛,届时我也会命人跟随差役入户,如此大的妖邪之气,必不能逃过仙士之眼。”
元献沉吟道:“这事说好办却也好办,可是不夜城中店铺住宅林立,搜查下来却要费不少功夫和时间,贺仙士,你们就没有个范围么?”
在一整座城池中寻访,确实是庞大的工程,贺不凡道:“按照‘仙联’的指示,这个炼制人魂魄的邪阵,存在于不夜城外十里范围以内,城外十里为限皆为一马平川的大地,我们都已经仔细探查过,没有妖气存在,那么这个邪阵只能在城中,虽然颇费时日,也无可奈何了。”
元献想到这样一个邪阵,就在城中某地,不免头皮发麻,道:“这事刻不容缓,我明天就组织人马,四处搜查,不过为了不引起恐慌,我会以检查卫生、人口、居住证的形式进行。”
两人在热烈的气氛下友好且深入的探讨了各类分工合作,会议取得了切实有效的进展和成果,柳下河打了好几个呵欠,这场代表“仙联”的长音宗和不夜城主的互助协作,总算落下帷幕。
元献热情洋溢的说道:“诸位的客房已在‘海市蜃楼’备下,如今天色已晚,不如留在府中,一起吃个饭吧。”
贺不凡拱手推辞道:“我等还有很多琐事需要处理,还是改日再来叨扰吧。”
元献颇为可惜道:“贺仙士,吃饱饭才有力气,真的不吃饭么?”看着贺不凡并无留下之意,他只好看着柳下河。
“柳侯,一起吃个饭吧。”元献说道。
柳下河见长音宗人正要离开,自己一人亦不想留下,便胡诌了个借口道:“元城主,我来时吃过饭了。”
元献叹道:“唉,柳侯,你这个生活习惯不健康,天才黑不久,你就吃过饭了,半夜少不得要饿个七荤八素的……”
柳下河看着这位喜好留人吃饭的城主,耸耸肩,踅出门外,贺不凡见他亦未曾留下,走上前道:“方才因为商谈,尚未向柳兄介绍,这位是我小师弟——杨斋。”
身后其余众人,他则是一笔带过,想来应该是外门弟子或是记名弟子。
一个面貌清整、表情正经的年轻人站了出来,看年龄似乎比柳下河小数岁,他拱手行礼道:“柳兄。”
贺不凡等柳下河还礼毕,又问道:“柳兄,前番那位宋师妹说你和她同出一门,回去之时才被同门提醒,那归元剑派不收男徒,不知柳兄出自哪个仙门道派。”
柳下河想到运符宗上下有修为能力之人只剩自己一根独苗,却又不好说自己是掌门,只好道:“我这一身仙术皆出自运符宗……”
“运符宗……”贺不凡沉吟道,搜肠刮肚未曾听闻过此名。
柳下河笑道:“我宗门小门小派,贺师兄不必牵挂。”
贺不凡道:“仙门道派不计其数,然修炼之道一也,柳兄不必过谦。”
一行人一起走出,贺不凡又问道:“柳兄,冒昧问一句,你如今的修为已达何种境界?”
柳下河笑道:“我嘛,平日里瞎炼,目下也就是真虚境中级而已。”
说罢,长音宗门人发出一声惊奇声,纷纷侧目,杨斋吐舌道:“柳兄,你这还是瞎炼?我师兄天赋异禀,多年来一刻不得放松,如今长你数岁,也不过是灵虚末流罢了。”
贺不凡亦苦笑道:“柳兄,你这瞎炼实在是太过于谦虚了,我自问在宗门亦是勤学苦练,当年在你这个岁数时也不过元气上品而已。”
柳下河听他们所言,自己如今的修为堪称杰出,便问道:“像我这个岁数,达到真气境算是颇为少见么?”想到这其中多半是柳老头传功的功劳,不免又想到他在故乡小山村是否过得惬意。
贺不凡笑道:“岂止是少见,在大炎州天云山,像你这般年龄和修为,随便去哪个宗门,都是可以入掌门人亲传弟子行列。”
柳下河只好道:“侥幸侥幸。”
众人中除了贺不凡,其他人不免艳羡至极。
贺不凡又想起一事,道:“城中连环杀人案,我已经听城主说过了,柳兄追查多时,有何线索?”
想起此事,柳下河一个脑袋两个大,摇头道:“那人绝对是个仙士,杀人不眨眼,亦不留下任何痕迹,寻常仵作找不出蛛丝马迹,我凭借仙术才能看到些微的脚印,不足以知道这人的信息。”
贺不凡也是长叹一声道:“不夜城中妖氛诡谲,实在令人担忧,此地素来繁盛,人员密集,若是那人凭仙术逞凶,不知多少无辜的普通人要跟着陪葬。”
柳下河问道:“贺兄,我有一事不明,你说那驱动魂卒之人,是将他们的魂魄以法阵炼去,难道那些人都来过不夜城中,走入法阵之内?”
贺不凡摇头道:“这邪术法阵只需找来第一个人,炼制其二魂七魄,然后将其放出,攻击无辜之人,被攻击者受到感染后,其身体都有个逐渐加重的过程,他的魂魄就这样慢慢被吸入法阵,是一个极为细微又循序渐进的过程。”
“这样的过程虽然微弱,应该也有迹可循,难道不能以法探测?”
“除非有修为达到散仙境界之人,或可借天地元气搜寻出蛛丝马迹,可惜整个大炎州,只有一位名列散仙境之仙士,这些小事恐怕不值得其出山。”
柳下河之前只听得沐老仙说过,这真虚、灵虚、元虚之后又是另一种境界,莫非便是散仙境?当下也不便多问,想着那等境界或许遥不可及,现下不必过于在意。
一行人走出府外,又都住在“海市蜃楼”,便同路并肩而行,到了一个门口时,杨斋叫道:“大师兄,我们的房间从这上去。”
原来长音宗门人住在“海市蜃楼”南门,柳下河的房间则是从北门进入,于是互相告别。
贺不凡道:“柳兄,连环命案我也会让门人多多注意,你要小心,若是发现什么线索,随时可以来请我们相助。”
柳下河见此人慷慨大方,便感激道:“贺兄,一定一定,你们调查邪阵之术,如有需要,万望告知,我义不容辞。”
柳下河和长音宗一行人分别,想着宋青青恐怕又在鼓捣胭脂水粉,无奈的叹了口气,恰好这数日因着许多事,不曾饮酒,便不再上楼,在街道上闲逛。
他随便在一处店家买了壶酒,看着四处灯火阑珊,便一边吹着微风,一边饮着酒,眼神乱晃,周围过客匆匆,酒肆饭馆坐满了来自十方的三教九流,风月场所丝竹管弦歌舞不休。
柳下河捧着酒,想着自己终究也是天地间的一名浪子,即使是一名仙士又能如何,这世上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又岂由人主宰?
想着世间人之遭遇,默然摇首,不由得端起酒瓶,仰起头来,猛然灌了数口,一股火辣直窜入咽喉,顿时身心舒畅,嘴上不觉一笑,那些烦恼忧愁,何必令其萦绕心头。
“未想到柳兄也是好酒之人,大街上如此饮酒,好不快哉!不如带小弟一个?”
柳下河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原来是长音宗门小师弟杨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柳下河笑道:“哈哈,杨兄弟莫非也好此道,不过我看你们贺师兄,应该对酒不是很感兴趣。”
杨斋愁眉苦脸道:“唉,别提了,在我师兄跟前,若是多说了一句不甚妥当的话,难免要被训斥,这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着实不易。来到北海不夜城,我早心痒痒的不行,还好元城主安排我师兄弟两人独自一间房,今晚岂能放过这豪饮之时?”
柳下河见他如此说话,知道此前和贺不凡同路之时,多半是不得不装作不苟言笑之样,笑道:“杨兄也好豪饮之道么?”
杨斋见是同道中人,喜笑颜开道:“不错不错,非但好豪饮,更好那通宵夜饮,方为最痛快之乐事。可惜平日在山门之中,鲜少有此等机会。”
柳下河左手摸着下巴,兴高采烈道:“择日不如撞日,这不夜城我来了多时,正好可做杨兄的东道主,走起!”
两人肩并着肩,柳下河手中酒瓶一甩,杨斋早迫不及待的接过,仰头猛灌了几口,大喊畅快,浑如两个酒鬼般撞入一家酒肆。
不夜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