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一见有客人到,嬉皮笑脸的接入店中,找了个上好位置,先弄了盘瓜子,在旁侍候着点完菜,拿着美酒放上方桌。
杨斋早已食指大动,一手将瓶塞掣出,在桌前的碗中倒满酒,菜还未上桌,便举起酒杯道:“柳兄,干了此杯,我们就是好兄弟。”
柳下河端起酒杯,凌空一碰,发出一声清脆的相击声,笑道:“好,是兄弟就来贪玩南月干杯。”
原来那酒肆名为“贪玩南月”,柳下河便借花献佛,说出此语。
杨斋难以置信道:“柳兄,你这般年龄便达到真虚境中级的修为,想必运符宗高手辈出,惭愧啊,我竟然未曾耳闻。”
柳下河摆手道:“实不相瞒,这运符宗只剩下两个人,说起来,我还是掌门人,可惜是个光杆掌门。”
杨斋好奇道:“这是从何说起,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柳兄可知道,我可是最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柳下河摇头苦笑,只好把柳老头等人恩怨纠缠之事一一说出,自然将自己被掳去及柳老头传授毕生功力等隐去,随便编了些事搪塞过去。
杨斋听完亦是唏嘘不已,叹道:“欺师灭祖,这沐老仙真是无耻,好在最后殒命也算是罪有应得。柳兄,为着你荣膺运符宗掌门之位,必须干这一杯。”说罢仰头饮尽。
柳下河饮尽杯中酒,笑问道:“你们长音宗都会吹箫么?”
杨斋摇头答道:“这倒不一定,这玉箫在年轻一辈中,大师兄最为擅长,本门以音律入仙道,天赋各异。”
“不知杨兄所擅长为何物?”
“此事改日再谈,今日只喝酒,不谈其它。”
柳下河哈哈一笑,想到其中必有蹊跷,道:“若我一定要知道呢,你不让我知道,我便不喝酒。”
杨斋舔了舔嘴唇,迅速说道:“腰鼓——”
柳下河听完,一手里握着酒杯,一手捂着肚子,道:“腰鼓?”实在难以想象杨斋头绑红绸带,双手舞动着棒槌,在腰间拍打的样子。
杨斋看他肆无忌惮的笑容,尴尬道:“喂喂,柳兄,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取笑我,让我很难以下台啊。”
“那就干一杯啰。”
“干!”
“铛”的一声,觥筹交错,酒酣耳热。
柳下河想到今日在元城主府上,众人探讨在不夜城中搜寻之事,问道:“这法阵如此难以寻找,当初‘仙联’又是如何确定其位置的呢?”
热气腾腾的菜盘端了上来,杨斋用筷子夹起盘中流油的肉片,说道:
“‘仙联’中高人无数,自然可借助各类仙宝、法阵推演观察十州大地,况且‘仙联’在各处还有秘密据点,不为外人所知,这样一来,随时能掌握各处动静亦不足为奇。况且那法阵一经发动,夺人魂魄,等同于夺取天地造化之功,自然妖邪之气极大,若是认真观察,倒也不难发现。”
柳下河饮酒吃肉,砸吧着嘴嘟哝道:“既然如此,他们何不就此派个高人来到此地,不就万事大吉,打完收工了么。”
杨斋笑道:“兄弟,这么简单之事你还不明白,就如同炎国的皇帝,他会亲自下地用锄头耕田么?”
“也是。”
世上有着许多大人物,倒不是因为他们多么亲力亲为,而是知人善任,使唤各色人等犹如动弹一下四肢百骸,无不随心所欲不逾矩,倘若事事亲临,又如何显得出运筹帷幄的本事。
杨斋志得意满道:“柳兄不必过分担忧,‘仙联’交给大师兄一物,名为‘探魔镜’,这‘探魔镜’一旦侦测到附近有异常邪妖之气,便会发出警报,发光、发热、流水,不由得携带之人不发现。”
柳下河瞠目结舌道:“发光发热倒还罢了,这东西还会流水,果真是个极好的宝物。”
杨斋大笑道:“若非如此,又怎么能第一时间让人注意到宝物的变化,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应对。”
柳下河对于“仙联”组织真是越来越感兴趣,问道:“极品,果真是极品。对了杨兄,这‘仙联’我已经是如雷贯耳,却不知道它的全称到底是什么?”
杨斋与他干了一杯酒,抚掌高声道:“哈哈,柳兄,这你可问对人了,要知道这十州之内,能知道此答案的恐怕不超过五个人。”说着举起右手掌,摊开五根手指头。
柳下河惊奇道:“哦?没想到杨兄小小脑袋里竟然还有此等妙用。”
杨斋似乎对此事极为有信心,不无得意道:“那还用说,小小脑袋,可有着大大的容量,哈哈。”
柳下河被他勾起兴致,拱手道:“那就要请教请教了,‘仙联’的全称有何妙极之处,竟然有如此高的难度。”
杨斋望着杯中酒,笑道:“柳兄听完若能复述出来,就算我输你三杯,若是柳兄不能记住,就罚酒三杯,如何?”
柳下河颔首答应道:“这有何难,请说。”
杨斋一本正经道:“十州三岛仙门道派正义修真羽客仙士法力神术研究联合会!”
柳下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问道:“什么?”
“十州三岛仙门道派正义修真羽客仙士法力神术研究联合会!”
柳下河一头栽倒在地,呕出一口陈酒,随即摇头晃脑起来,这么长的全称,无怪乎人人以“仙联”简称之,愿赌服输,只好仰头连干三杯。
两人推杯换盏,饮了半个多时辰,步履摇晃的踅出酒肆,街上人流如织,灯火照耀如白昼。
杨斋眯着眼道:“柳兄,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来天云山找我,这凡尘俗世的酒还是不够烈,以后我一定请你喝‘大罗天酒’,这酒专为仙门所酿,即使是修为元虚境之人,若是酒量不佳,必然三杯就倒,绝无以元气将酒劲蒸出之理。”
柳下河大笑道:“好,‘大罗天酒’,好名字,来日定当细细品之。”
只见一旁名为“好歌喉”的店家前,一排衣着清凉的侍女向过往的路人招呼着,分发宣传纸单,晚风吹拂,卷起薄如蝉翼的裙摆,露出修长丰腴的玉腿,令人心神荡漾。
柳下河看着递过来的纸单,上面画着数个人,端坐在两旁,手上嘴中吹着各种乐器,琴瑟古筝排箫小鼓应有尽有,众星拱月般围着中间的一位歌者,单上写着:“大炎好声音,你也可以!”
两人便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好歌喉”,店中分为两层,分隔开数个不同装饰风格的房间,一个男侍从梳着整齐的发型,介绍道:“两位公子,本店重装开业,现在包厢买一送一啦,满一个时辰送一个时辰,超级划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啰。”
柳下河扔出一锭银元宝,大声道:“给我来最好的乐队,小爷要一展歌喉,让你们看看天南府玉面小信哲的威力。”
杨斋撞入包厢,笑道:“哈哈,我乃天云山长音宗小学友也,谁敢来战。”
音乐起,磅礴大气的丝竹管弦,专业素养极高的演奏人员,柳下河随即摇头晃脑,拿着用上等桃木制作的中空扩音器,唱道: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文钱,把它交给总捕头,快乐生活乐无边……”
“我左手一只鸡,诶,右手一只鸭……”
“在光滑的街道上摩擦,用我那帅气逼人的步伐……”
整个乐队无语的看着厅中两人鬼哭狼嚎,手舞足蹈,不知跳着从哪里学来的舞蹈,堪比群魔乱舞,无奈为了生计,仍旧摇头叹气的演奏着。
柳下河牵起杨斋,两人饱含热泪,在男侍从催促包厢时间快到的时候,唱到:
“难忘今夜,难忘今夜……同样的歌喉,给了我们同一支歌……”
曲终人散,意犹未尽,醉人般的声音在房中久久不绝,圣人曰三月不知肉味,不外如是。
两人走出“好歌喉”,已是深夜,想着近来多事之秋,便晃晃悠悠的朝“海市蜃楼”走去。
柳下河搂着杨斋的肩膀,嘟囔道:“杨兄,你我二人身世遭遇皆不同,却能一见如故,快哉快哉。”
杨斋醉意深沉道:“不要着眼于不同之处,要着眼于相同之处,求同存异方为知己,你说对不对,柳兄。”
柳下河嘴上笑着,突然呆立当场,目光滴溜溜的转动,问道:“杨兄,你刚才说什么?”
杨斋见他沉吟思索的模样,奇怪道:“你说对不对,柳兄?”
柳下河摇头道:“不是这一句,上一句。”
杨斋咧嘴道:“求同存异方为知己?”
柳下河又摇头道:“不不不,上一句。”
杨斋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狐疑道:“不要着眼于不同之处,要着眼于相同之处。”
柳下河眼前一亮,举起手掌在杨斋背上重重一拍,恍然大悟道:“不错不错,之前的连环命案,我就不该去找那些死者有何不同之处,而应该着眼于他们相同的地方,哪怕这些相同之处只存在于几个人身上。”
杨斋听完更加糊涂,觉得是他醉后噫语,摇头道:“柳兄,你醉了,胡言乱语……”
柳下河在街道上哈哈狂笑,像是握住了某种寻找良久的钥匙,大叫道:“不错不错,也许有些目标只是障眼法罢了。”
路人纷纷侧目,像是看着一个喝醉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