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内空气混浊,密密麻麻的方格牢房遍布,临近阶梯的牢房内空空如也,地牢尽头处透着萤火,微微晃悠着。
一行人走到尽头处,浑身铁甲的看守者弯腰行礼,柳下河看着他们的铠甲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只露出两只眼和嘴巴,在炎炎夏日的地牢中,可想而知有多么难熬,不过为了生命着想,这滋味哪怕再不好受,也是值当。
魂卒所在被分为两个牢室,在地牢的两侧并不相连。原来一部分是在城外密林袭击狩猎队伍的人,另一部分是受伤后变异的随从们,身上被铁链环绕着。
元献看着牢中萎靡的人,心中一片后怕,沉沉道:“幸好本王出去打猎都穿着软甲,不然就糟糕了。”说罢摇着头盯着那些人。
柳下河目光落在牢内,魂卒双眼无神,只有微微晃动的脑袋,还能看出是个活物,问道:“半月来,这些人有什么变化吗?”
元献听完,指着数根有些扭曲的铁栏杆道:“幸好这间军牢一向严密,以精铁为杆。这些人刚关进来时,别提有多凶猛了,用牙咬用手掰,愣是把铁栏杆都扭曲了,当时派人十二时辰轮守看着,一有人冲前,就用长棍将其打落,堪堪保住此牢。
说来也奇怪,这些人不吃不喝,却能存活至今,唯一和半月前不同的是,暴躁的攻击性少了许多,或许和多日不进食有关吧。”说着不无得意的看着。
柳下河仔细看去,借着火光惊奇的发现,那些魂卒的牙齿尽数脱落,嘴上全是干透的血迹,面目狰狞的张开嘴,只有空空的牙龈。
偶尔有几个人露出嘴唇边上的尖牙,却也是小小一颗,似乎刚刚萌发,与石头村的魂卒不可同日而语。
柳下河奇道:“这……他们的牙齿是谁拔去的?”
元献看着牢笼,抚须道:“是我命人拔除的,当初花了大力气擒获他们,便投入牢里,可不久后,被伤到的那些人都病倒了,我看其病发之症状和牢中的人越来越像,不得已便将那些人集中起来,关在对面的牢房。”
他叹了口气,续道:“可惜啊,这些人都是我尽忠职守的手下,为了这病,我没少请各处名医,用了各种药方,试了无数种方法,都是药石无医,就这么成了活死人。
我命人将他们牙齿全数拔除,也是费了不少功夫,不过现在看来,其它的牙是长不出来了,唯有那尖牙如同手中的指甲,还在不断萌发。”
柳下河看着这些一息尚存的魂卒,心中不免凄凉,这些人也都有着家人朋友妻儿,恐怕那些人还在某个地方傻傻的等候,亦或者也遭了同样的毒手,正在某处茫然的望着,如同行尸走肉。
元献问道:“柳侯,你刚才说是这些人都中了某种‘邪术’,还说有仙门中人会来处置……唉,希望他们早些来吧,我原本还想着或许还有救,现在看来无药可医,而且着实危险,我想着这几日就要……”
柳下河自然明白元献的意思,既然已经无法医治,留着又是一种可怕的祸患,唯有最后一条路,用尽办法清除,就像人身上长了一个毒瘤,哪怕再痛哪怕流再多血,也要将其割掉。
柳下河默然道:“这些人一息尚存,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还是多加看护为要,让每个看守者多多注意,我想长音宗的人应该很快会来,或者城主有办法联系到‘仙联’。”
元献摇头道:“‘仙联’这个组织除了皇上可与其联系,我区区城主,实在不知从何将消息传递给他们。柳侯,此事事关重大,为了城中百姓和不夜城的长治久安,若是半月后还无人前来,我只能想个办法将这些人尽数毁灭了。”
柳下河垂首叹气,又无可奈何,确实魂卒太过危险,若是闯入城中,恐怕要搅个天翻地覆,说道:“元城主,目下最为紧要的就是派人四处探查,看看那位黑袍人是否在北海偏僻的乡村行那‘邪术’,以便应对。”
元献颔首道:“不错,我会加派人手,到各处察看。可是这些人实在太过危险,一般人根本无从抵挡,发现之后恐怕也做不了什么。”说罢亦微微叹气。
柳下河说道:“若是发现目标,先行记录下来,并且让无辜的村民撤退,我想这事‘仙联’不会袖手旁观的,很快便会有结果。”
虽然对“仙联”这个组织的运转模式,柳下河也是头昏脑涨,无从得知,不过想到“仙联”提前发现了北海妖氛异常,派了长音宗门人前来,想必后续增援也会源源不断。
一行人在地牢中观察良久,这才退了出来,元献本想邀请柳下河去府中做客,无奈他被今日发生的事情牵扰,不思饮食,心中愁绪万千,便婉拒了元献的邀请。
柳下河脑海一头乱麻,满身疲惫的回到客栈,敲开宋青青的房门,一脸倦容躺在柔软的沙发里,嘴里唉声叹气。
宋青青不知何时化了个惨白的妆,双腮点了两颗圆形的腮红,看起来怪异至极。
柳下河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感觉她的三魂七魄应该也被桌上各种瓶瓶罐罐的物体吸去了二魂七魄,叫道:“宋青青,你又在搞什么,化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妆容,吓人么!”
宋青青看着他满面愁容,心中奇怪,问道:“小柳子,今儿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和本大小姐说说吧,让我开导一下你。”
柳下河眼前一亮,道:“青青,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仙联’之人?”
宋青青奇道:“怎么了?你找他们干嘛?”
柳下河将今日侍女遇害之事以及地牢中的魂卒、元献半月后会想方设法把牢中囚禁之人杀掉以免除后患等事一一告知,希望能探听到仙联之人,以冀可以令这些可怜的魂卒得救。
宋青青听完,柳眉一竖,恨恨道:“那人心肠竟如此歹毒,你若能把他抓住,杀他之前需得让我割了他的舌头。”
柳下河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好,我答应你,若是真抓了他,定让你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敢如此飞扬跋扈。”想到目前仍是毫无头绪,不禁连连摇头。
宋青青说道:“‘仙联’的人神出鬼没,我也没法可找,不过这魂卒的事,有长音宗的人调查,如果牵涉面极广,想必他们会亲自找上不夜城主,你乖乖等着就是了。”
柳下河只好问道:“青青,我们今晚要吃什么?”
宋青青端坐在桌前,修长的手上握着眉笔,在如黛的眉上画着,心不在焉道:“随意。”
柳下河无奈的站起身,叫道:“别画了,丑的要死,纯粹浪费昂贵的胭脂水粉。”
宋青青犹如鬼魅般的瞪着他,冷冷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柳下河摊开双手道:“没本事。”
柳下河既然决定留下来破案,连日来便在衙门中流连忘返,查看卷宗,闲来无事就和陈保和探讨案情。
一日午后,柳下河无事,正在房中修炼,忽有人敲着房门,一位侍者道:“柳公子,楼下有人找你。”
柳下河吐出一口浊气,便下了楼,早望见陈保和站在门口等待,对其说道:“柳兄,元城主有请。”
柳下河问道:“元城主有什么事么?”
陈保和摇了摇头,道:“今天中午,又发现一名死者,和之前一模一样,一剑致命,案发地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柳下河沉吟道:“这一次又是哪州的商贾?”
陈保和否认道:“不是,死者是不夜城中一个木匠,来城中居住已有七年。”
柳下河默然点头,自去元府赴会,陈保和将消息带到,则仍旧回衙门去了。
来到元府,自有一位管事的引入府内,在庞大的院落中走了不久,来到会客厅所在,厅前的空地碎石杂然,中有小径,两旁是高高的绿竹,一面假山环绕,引水流过,惬意非常。
厅中主位坐着不夜城主元献,右手边一旁则坐着数人,其中一张略微眼熟的面孔,那人站起身来,拱手道:“柳兄,别来无恙。”
柳下河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日石头村中吹玉箫的青年贺不凡,其余几人不问可知,必然是长音宗门人。
柳下河笑道:“贺兄,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想必地牢之事,元城主已经告诉你们了吧。”
元献道:“不错,上次听闻柳侯说起长音宗门,既然大家都颇有渊源,我便相邀柳侯过来,一同探讨商议。”
贺不凡动容道:“元城主,我们来到北海后,四处寻访,一共发现了五处村落有魂卒存在,此人用心险恶,残酷无情,真是人神共愤。
现在城外还有一众门人,看守着这些人,不过彼处荒山密林,多有不便,还想请城主允许,将这些人暂时收入地牢,我会派遣同门一同看守,绝不会出现差池。”
柳下河沉吟道:“贺兄,把这些人放入城中地牢,这万一……”为数庞大的魂卒若是冲了出去,结果不堪设想。
元献同样有此担忧,颔首附和道:“柳侯所担忧的事和我不谋而合,不如将这些人安置在不夜城东门以外,那里曾是当年兵营所在,天下太平后虽许久不用,各类建筑设施倒是一应俱全,我会派人每天将一应物资补给送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