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王在两人脸上瞅来瞅去,越发肯定心里猜测,气急败坏。见苏诫一双眼停留在李清婉身上,眼中生出情意,便指着他骂道:“小子,还不移开了你的眼去!你再敢亵渎我皇室郡主,本王先挖了你的双眼!”
特别点出李清婉皇室贵女身份,言下之意警告,天家郡主,不是你一小民可以觑颜的。又板着脸对李清婉道:“婉儿,王叔我是何等人,你也知道,今日却是饶这小子不得。我劝你也休起心思,他不是你的良配。”
“王叔,您乱说什么呢?我与他半分关系也无,您何必因缥缈之象而迁怒于他。”李清婉晶亮的眼眸里有一丝羞恼,匆忙把羞人心事掩藏。“苏诫是阿杰的好友至交,关系莫逆。我若是不来拦着您,将来阿杰非要恨您不可。”
“阿杰的至交?那就更不能留了。就算他恨我,也比这小子在他身边好。”锦王铁了心不放过苏诫,命令道:“快快把这厮推出去斩了——”
两侍卫领命上前,被李清婉伸手拦住:“退下!”郡主之仪色凛然,令他们不敢侵犯。
锦王气道:“婉儿,你难道非要与王叔作对?”他是个暴脾性的,想也不想,顺手抄起玉杯,往柱子上一扔,扔得四分五裂。杯上双耳的其中一只,正巧飞入苏诫的怀里。
锦王大喜:“看,这小子偷本王的东西。”
苏诫:“......”
李清婉:“......”
两侍卫干脆别过头,不忍见自家王爷的无赖模样。
李清婉冰雪聪明,哪里还不知道这位王叔的古怪举动,分明是想寻个台阶下,素手捂着小嘴笑道:“王叔,偷东西哪有紧着一只杯耳偷的?您不小心把它摔碎了,也不要怪别人呀!”
苏诫和两侍卫同时闭起眼睛。皇族人的脸皮,还真是...
“哈哈,是啊,本王是失手了。唔,只是失手了而已,还是皇侄女提醒得及时。”锦王如沐春风。
“那王叔,没什么事儿清婉就先走了?”李清婉趁机道。
锦王笑呵呵,“皇侄女来去自由,王叔可拦不住你。”
李清婉道个福,对苏诫使个眼色,拉过他就欲走。
还没走两步,背后的声音便传过来,“站住。”刺啦两声,两把刀横在苏诫前方,拦住他的去路,两侍卫眼神不善。刀光如雪,灼得苏诫眼睛生疼。
锦王皮笑肉不笑:“婉儿可以走,本王可没说这小子也可以。”
李清婉没辙了,只得使出终极一招、女人的杀手锏——撒娇!她攀住锦王的胳臂,摇啊摇的,声音甜得腻死人,“王叔~你就答应婉儿吧,好王叔~求您了~王叔~~”
一众人等身体齐齐打摆子。甜,太甜了,甜到齁。
锦王当真铁石心肠。他声名狼藉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可能被小丫头迷惑。任着李清婉摇动他的手臂撒着娇,吃了糖衣,把炮弹丢回去:“婉儿,王叔说出的话,还没有收回来的。”狡诈如他,居然借机制住李清婉,大手锁拿住她的一只胳臂:“婉儿,勿要和王叔闹了。”
扭头对两侍卫骂道:“还站着看好戏吗?把这小子给本王拿下!”
两侍卫立即上前就要捉住苏诫。李清婉焦急地挣扎,奈何锦王的双手如同铁钳,她挣脱不得。眼见侍卫的刀夹在苏诫脖子上,李清婉顾不得许多,张开小嘴,朝制住她的双手狠狠咬去。
“啊——”李清婉是用了力道的,锦王疼得杀猪般惨叫,赶忙一把将李清婉推到地上,捂住手上的伤口,冲侍卫狂叫:“快!快杀了那小子!格老子的,李清婉你堂堂郡主,什么时候学了狗的本事。呜呜疼死本王了...”
上手一圈细细的牙齿痕迹,渗透出点点血迹,令锦王欲哭无泪。
李清婉被推倒在地上,手掌碰到地上的碎玉渣子,在指头上割出一道伤痕,血流了出来。
这下好了,叔侄两个都带了伤。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娇小身影风一般直冲苏诫和两侍卫而来,眼看就要撞上。认出是来人是小郡主,两侍卫均心里一颤,飞快把架在苏诫脖子上的刀往后一扔,生怕李玉婵撞过来,误伤了她。
李玉婵在苏诫面前刹住车,将苏诫往她身后一拉,大有一副“我保护你”的架势。对着侍卫喝道:“狗奴才,还不快退下去!”
李玉婵的话比李清婉好使很多,两侍卫对视一眼,松了口气,行个礼,飞快退了下去。
他们也不愿再掺和这事儿了。一位喜怒无常不着调、动不动打杀的王爷,一位会看起来很聪明、但会撒娇会咬人的郡主,加上一位什么都不说、像闷葫芦站在一旁傻看的愣头青。我的老天爷,这都是什么破事儿!要不是捧着锦王的饭碗,他们才不愿多管呢。
尤其是那年轻人,躲不知道躲,跑不知道跑,热闹倒瞧得起劲,好似王爷要砍的不是他的头一般。
苏诫要是知道侍卫的心声,必然要大声喊冤。他哪里是躲不知道躲、跑步知道跑,分明是躲也没处躲、跑也没处跑;哪里是瞧热闹瞧得起劲,分明是插不上话。
李玉婵转过身,大眼睛里有一抹歉意。她低声道:“对不起,没有吓到你吧?”
苏诫挑起眉毛看着李玉婵,觉得古怪。这姑娘可骄傲得很,怎么两日不见就转了性子?
“郡主何必跟草民道歉,要道歉,也该草民才是。前日让郡主太过劳累,草民十分惶恐。”苏诫淡淡道。眼前的生死危机让他明白,这个郡主,确实惹不得。他有些佩服自己,怎么前日自己就那般大胆,对郡主全然不当回事。明明知道她身份不凡,还敢使唤她。
是他莽撞了。
苏诫不温不火的语气,使得李玉婵以为苏诫在怪她把事情告诉了锦王,有些着急地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有意告诉爹爹的。爹爹和娘亲一直逼我,我没有办法,才把事情说了。你写的欠条,我还藏着,没有让爹爹知道。”
小郡主虽然抵挡不住锦王的威势,但把欠条的情况隐瞒了,使事情还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不然,让锦王看到欠条,必定暴跳如雷,还等得把苏诫拉过来,早就有刀斧手上门,把苏诫在被褥里直接砍成肉泥。
苏诫温和一笑,摸了摸李玉婵的脑袋,柔声道:“我知道的,我没有怪你,反而要谢谢你。谢谢你跑过来救我,否则我已经被侍卫拖出去砍头了。”
被苏诫摸了脑袋,李玉婵有些脸红,同时有些奇怪。为什么他摸了我,我不但不排斥,而且有些害羞呢?
她又去扶起李清婉,关心道:“姐姐你没事吧?爹爹真是的,重手重脚,一点不知道让着你。明明是姐姐的长辈,竟然和晚辈生气;明明答应了我,不去找他的麻烦,却背着我食言。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爹爹!”
说到最后,李玉婵的眼睛瞪着锦王,里面有彰彰愠怒。
锦王见李玉婵来了,心里发虚。他确实答应过自家女儿,不找苏诫的麻烦。可是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找麻烦?为此,他做了周全的工作。天方亮起,便让人带自家女儿出去玩。按往常李玉婵贪玩的性子,不玩上一天,她是舍不得回来的。不想今日这么倒霉,李玉婵一反常态,突然杀了回来。
“那个...这...呵呵...”锦王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想着理由...至于还完好站在一旁的苏诫,他已经无视了。
苏诫心下感叹。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凶性十足的锦王,面对李玉婵,好比老鼠见了猫,理屈词穷,屁都放不出一个。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锦王对自家女儿,确实极为溺爱。
锦王败阵的结果是:苏诫完好无损地出了锦王府,李清婉咬伤锦王的事当没发生过。
锦王府内,李玉婵在前面引路,苏诫和李清婉并肩跟在后面。来时坐在马车里,苏诫即使有心,也看不见王府的模样。这会儿正大光明地欣赏,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豪华!
锦王府围小湖而建,小湖碧绿,种着片片莲花。莲叶漂浮在水上,朵朵趁烟霞。可惜现在不是莲花开放的月份,到六月,一片莲湖尽是莲花荡漾,该是何等的让人心旷神怡。
莲湖上有曲折回廊,通向夹在假山林树中的屋宇。王府的建筑都隐藏在林木中,隐约可见飞檐楼角,显得极富有诗意。
这山、这水、这楼、这台,自然协调,宛若天成。
由于园林式的设计,锦王府里小路颇多,有些路仅凭一人通行。走到窄路时,苏诫和李清婉不免靠近。轻风穿林,苏诫闻到李清婉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
转头,李清婉正看着他,美目中一缕缕情丝流动。
“啊...”偷看被发现,李清婉发出一声轻呼,粉面红透,急促撇过脸,眼睛却还不自然往苏诫身上瞟,似乎等着他的反应。
苏诫不是木头。李清婉的情意,他感受得明明白白。李清婉的性格,他是知晓的。虽然有些活泼,大体上是“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的清雅美人。就是这么一位娉婷若西子、盈盈如秋水的美人,今日为了他,连郡主的仪容也不顾,与自己的王叔反目。当着他人面,像一头雌豹子,一口咬在锦王手臂上。
为此,她被锦王推到地上,手指还受了伤。
停住脚步,苏诫伸出手牵住李清婉的手,把手儿举到面前。青葱手指修长如白玉莹润,握在手中,柔弱无骨。无名指第二关节处,一道小小的伤痕十分显眼,使光滑无瑕的手指出现一丝不完美。
李清婉下意识要抽回手,哪知苏诫牵得极紧,一次尝试无果,也就任由他牵着。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侵袭全身,有慌乱、有甜蜜。
“疼么?”摸了摸伤痕,苏诫问道。
“不疼,一点儿也不疼。”李清婉羞涩回答。心中默默补充道:当时只顾惦记你的安危,哪里还管的了疼不疼呢...
“不疼就好。”摸着伤痕,苏诫既感动又惋惜:“这样美的手儿,多了一道痕迹,太刺眼了。我回去便去金铺定做一戒指,你戴上后,不仅能掩盖痕迹,而且衬得手掌更美呢。”
此时还没有戒指定情的说法,戒指的功能等同扳指,大都是男人戴的。李清婉奇怪道:“为什么要戴戒指啊?那是男子装饰用的,我如果戴的话,也许看起来会很另类。不要,你还是不要做了吧。痕迹过几日便会消失,不碍事的。”
苏诫不容置疑道:“不,一定要戴。不仅你要戴,我也要戴。”见李清婉一脸疑惑,他眼中满是柔情:“我们做一对戒指,一人戴一个。到时候,你手中之戒指代表我,我手中之戒指代表你。只要戴着戒指,就像我们彼此都陪在对方身边一样。哪怕未来相隔千山万水,我们也能心有灵犀。”
这番话,完完全全道出苏诫的心意,无异于大胆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