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错愕,宣凭眼神骤凛,乔摘雪怒目圆睁,各自循声望去。神像旁的暗影里,走出一老一少,两位僧人。小僧与宣凭年纪相仿,老和尚貌似年过花甲,无眉无须大光头,双目有眼白无眼仁,显得十分怪异。小僧搀着老和尚,缓缓向众人走来。
“长老?”乔摘雪凝眉问道。
两位僧人并不答话,而是径直走向宣凭。
“老衲可错怪你?”老僧贸然发问,一幅我已将你看穿的表情。
“高僧。”宣凭拱手道。
“神明面前,料你也不敢否认。”老僧说罢,面露不屑,乔摘雪眼神微寒,蛾眉紧蹙。
说罢,老和尚转向乔摘雪:“郡主来我苦菊寺,可有所求?”
老僧口吻客气,表情恭敬,与面对宣凭判若两人。众小弟兄不由得暗自光火,彼此相视一眼。对方的敌意不由得让人提高警惕。
乔摘雪一怔,疑惑道:“长老认得我?”
“海西部盟折多部,黄金白玉冰雪聪明的大郡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老僧谄媚道。
“长老谬赞,我无所求,只是路过宝地,随意逛逛。”
“不如让老衲为郡主卜一卜姻缘。”老僧追问,主动的令人厌恶。
“我的姻缘就在眼前,不必了。”乔摘雪冷言拒绝,得意地瞟了眼宣凭,老和尚面有不爽,微微皱起没毛眉。
“这位小义士,哪里人士?”老和尚冷冷地问。
“湛南路,湛南城,箭羽岛,茱萸观。”宣凭作答,铿锵有力。
“你可敢让老僧卜算?”老和尚挑衅道。
“你这老和尚,出言不逊,咄咄逼人,他命由他,不由天……”陈酉义正严辞地说,众小弟兄冲着小柚子挑了挑大拇指。
“高僧如何卜算?”宣凭冲陈酉摆摆手,直视老和尚,朗声发问。
“手相。”
“哪只手?”
“男左女右。”
“我是左撇子。”
老和尚:“……”
宣凭伸出右手,左手负于身后,昂首而立。老和尚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心中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又埋怨自己大惊小怪。
老和尚探出二指,双眼微闭,从宣凭的掌心划向指根,突然,他双腿骤软,不听使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僧人忙将老和尚扶起,老僧颤颤巍巍,鼻尖额角冒汗,呆若木鸡。
“你等请回吧,师傅他老人家腿脚不好,寺门要关了。”小僧解释道。
宣凭乔摘雪,众小弟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加一头雾水,只得退出大殿。
“这老秃驴有病吧?”陈酉嘟囔道。
“凭子,你难道用的内力?”牛吞虎憨憨地问。
“那叫霸气外漏,就像我这样。”说罢,金蝉瞪眼憋气,鼓起腮帮子。
白狗:“你那是侧漏了。”
飞鳇:“小心拉裤子里。”
啸鹤:“把马鞍蹭脏了。”
赤鸡:“好恶。”
众小弟兄:“……”
“凭子,那僧人好像知道咱们的底细,有人跟踪咱?”黄雀问。
“未必是跟着咱们的,恐怕是盯着海西部盟的,大比在即,得小心了。”
“郡主那好交代吗?”黄雀担忧地问。
“她心大,还不至于。倒是要提防苦菊寺的人。搞不好,咱们都要交代了。”
堪龙大殿,老和尚倚靠着殿门,小僧一旁搀扶,望着宣凭等人远去的背影,不解地问:“师傅何故如此?”
“陛……”老和尚欲言又止。
“师傅,大殿之内,还是不说糙话的好。”小僧听岔了音,连忙提醒道。
老和尚:“……”
“你懂个……”老僧反应过来,刚欲发作,又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吞回去。
他长叹一口气:“此……不除,后患无穷,搞不好这‘堪龙’要变湛龙了。”
小僧仰头看了看,大殿上的匾额,挠了挠光亮的后脑勺。
老和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吩咐道:“传话给上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杀而不可留。”
……
回城的路上,气氛有些尴尬,乔摘雪走在最前面,一语皆无,连胯下的金骠马也大气不敢出。
“凭子?”陈酉见宣凭频频向前张望,轻声唤道。
“就怕越描越黑。”宣凭解释道。
“总要有人先开口。”陈酉语重心长地说。
正说着,车厢顶传来咚咚声,陈酉对着宣凭撇了撇嘴笑道:“还是郡主大气,拿得起放得下。”
宣凭探出车窗外,侍卫洛玲骑一匹马牵一匹马,猛抖马鞭气鼓鼓地说:“不找你,郡主喊小柚子问话,呸。”
宣凭:“……”
“找你的。”宣凭坐回来,喊陈酉。
“你俩的事,找我干啥?!”陈酉惊诧。
啸鹤:“间接伤害。”
飞鳇:“无罪受累。”
白狗:“唇亡齿寒。”
金蝉:“隔山打牛。”
酣睡中牛吞虎打了个激灵,抹了把嘴角的口水,惊问:“谁要打我?”
陈酉惴惴不安地上马,在小弟兄们幸灾乐祸的目送下,随洛玲去见乔摘雪。
宣凭竖起耳朵,偷眼观瞧,小柚子与乔摘雪并肩骑行,边说还边比划,只是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四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真的啥也不知道。我又不是凭子肚里的蛔虫,他想谁,我怎么知道呢。”不等乔摘雪发问,陈酉首先开口。
“我不问你他想谁,先说说为什么我是‘四嫂’。”
……
快进城的时候,也没见陈酉返回来,反倒是乔摘雪敲开马车的窗户,众小弟兄被惊出一身冷汗。
宣凭见乔摘雪表情复杂,眼角似有泪痕,借机关切地问:“晚上……一起吃饭?”
乔摘雪没有回答,头偏向一侧,吸了吸鼻子。
“你喜欢吃什么?”宣凭继续问。
“你是问过去还是现在?”乔摘雪冷冷地反问。
“过去呢?”
“过去我喜欢吃涮羊肉。”
“那现在呢?”
“现在,我喜欢跟你一起吃涮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