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炎炎烈日下,她浑身疼痛,刺眼的阳光让她眼睛半眯着,一阵阵眩晕的感觉从脑袋传来。
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她看到前面的人影,似乎拦下了一辆马车。
马车停在前面,待她走近了,看到莫千掀开马车侧面的窗帘,看着她:“上来。”
车夫见她状态不好,赶忙下车扶她上去,问道:“公子,回小院吗?”
车内传来莫千的声音:“恩。”
车内的空间较为宽大,除了一排箱凳外,还有一个矮凳子,尤然就坐在这个矮凳上,身体靠着马车,这才稍微舒服了许多。
莫千见她原本就白皙的脸颊,这时就像白纸一样,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尤然看着这个杯子,是玉制的,呈蓝白两色,通透明亮。她接过来,一杯凉水下肚,浇灭了她燥热的心,一下子也清醒了许多,小声的道谢:“谢谢。”
他瞥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投向车外,马车的侧帘是透沙的,里面可以看到外面,从外面看里面就是模糊不清的。
一时沉默了下来,也许是因为炎热的天气,气氛有些沉闷,尤然只好闭上眼睛歇息。
约莫傍晚十分,天边染红了晚霞,透过车帘洒在尤然的脸颊上,像是替她涂抹上了淡妆粉黛。
马车平稳行驶,进了青古城,穿过最繁华的东街,进入了一间小院,小院四周都是两米高的小青砖墙,马车在门外停下。
“公子,到了。”马车外,车夫出声。
莫千眼角余光看到尤然还在睡梦,多等了一会,才叫醒她:“到了。”
尤然听见声音,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他,他已起身下马车,她忙哦了一声,也跟着跳下马车,因为鞋子太大,又险些摔下去,亏得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帮她稳住身体。
跟她进了小院,小院很小,只有三四个房间,正大门是主房,也正是莫千的寝房,他只偏头留下一句就进去了,像是吩咐车夫,也像是对她说的:”左手边的房间,打理一下。“
车夫这才转头看向尤然:”小哥,公子吩咐了,你跟我来。“
尤然看着这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跟着他向左边走去:”只有你一个人,伺候他吗?“
他回应道:”公子哪里需要人伺候,我本是上一户主人的奴才,被丢弃在这,公子将这小院买下,让我一并留下来。我在这,每日只需打扫卫生,偶尔跑跑马,也没其他事可做,公子人好,不仅提供我遮风挡雨之地,每月还给我工钱。“
你说他人好?尤然心中质疑。
小厮又补了句:“别看公子待人冷淡,心是好的。”
尤然见他一直替莫千说话,也不好驳了他的心意,便点头回应他。跟着小厮进了左厢房,房间不大,却很干净,并不需要如何打理,给她拿了床被褥,她铺好就扑倒在床,倒头困意就来了。
隐约之间,好像听见小厮说他的名字叫张子清。
等她醒来,已是子时末,她突发觉得惊恐,许是想到自己独身一人来到陌生的世界,不知当怎样自处而觉得异常胸闷,加上天气炎热,闷了一身臭汗。于是推门而出,见到莫千的房间居然还亮着烛光,不自觉的将脚步挪到他窗口。
刚到门口,肚子咕的响了一声,她才想起来,一日都没有东西下肚。
随后房间传来莫千的声音:“进来。”
尤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进去后见莫千指了指榻几上的一盘点心,示意她拿去吃。
她低头看他,他低着眉眼看书,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好像没有那么冷漠了,他低垂的眼睛,十分狭长,看起来分外柔和,见他不说话,便自己端了那盘点心,坐在矮凳上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气氛一度尴尬,她吞下一杯水,打破沉寂:“你......这么晚不休息?”
莫千没有回答她,继续看书,尤然有些尴尬,站起来要离开,传来他的声音:“明天替我做件事。”
尤然疑惑的看着他,然而他并不打算告诉她是什么事,皱着眉点头,带着空盘推门出去了。
出来后,她打了井水,简单冲了个澡,回去继续睡下了。
一天的疲惫和心头的绝望,在此刻,仿佛都散去了。
第二日,依旧朗朗晴空。
太阳刚冒出个头,就被张子清吆喝着起来了,开门一看,他手里捧着一套叠放整齐的青衫素衣,连绑发的布条都准备好。见到她,忙笑道:“小哥,这是公子让我给你准备的衣衫,你且换去,公子已经在门外等你了。”
听见莫千已经在等她了,她来不及哀怨他为什么起这么早,一个激灵挥去了睡意,接过衣衫道谢:“多谢子清,你叫我阿遥就行。”
关上门,她还听见张子清在门外自言自语:“阿遥......跟个女人名字似的。”
她的嘴角扯了扯,她本来就是女人啊。既然莫千没说,她也懒得解释。
她以最快的速度,胡乱洗漱了一下,套上莫千给他准备的衣服,一袭男衣青衫,头绑一条青色布条,换上合脚的黑色布靴,心里称奇,莫千都未曾多看她一眼,居然拿来的衣服和鞋子这样合适,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不过想想,怎么可能嘛。
等她出了门,莫千已经在马车内了,似乎听见她的脚步,车内传来冷漠,且极其不耐的声音:“太慢了。”
你又没跟我说几点起?怪我咯?
尤然心里不平衡,又不能开口说,上车后,依旧在矮凳上坐下来,斜眼看他。
他今日又是一身素黑锦衣,袖口宽大,莫不是衣领和袖口处的纹路与昨日不同,是金黄色卷草纹,还以为他没换衣服呢。
布料的材质,比昨日那身要高级,显然是要去办什么事请。
这时,张子清驾着马车动了起来。
莫千从旁边取来一碟糕点给她:“吃吧。”
尤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从昨夜里那盘点心开始,他就没安什么好心。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块,左手在下方端着,慢慢吃着,不想因为掉了一点渣在马车上又被他嫌弃。
莫千好似看不过去她这做作的样子,将碟子塞给她:“快点吃,很快就到了。”
她哦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马车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四层大楼前停了下来,透过车帘,可以看到匾牌上写着三个大字:琉璃阁。四层楼在古时是极少见的,且每层都木刻着红绿色花草雕花,边饰全是镀金的黄金色,在阳光下,璀璨耀眼。
这手笔,可不小了。
尤然在惊叹之余,莫千已掀开车帘出去了,她紧跟其后,进入了琉璃阁,张子清则使着马车往马厩去喂马了。
几个穿着绫罗绸缎,婀娜多姿的女子在琉璃阁笑脸迎客,来往的人不多,但看他们穿着锦衣绸缎,显然都是权贵之人。
尤然跟在莫千身后,见到他拿出来一张锦缎制成的金色请帖给到其中一名女人,那女人连忙堆满笑容,请他们进去。
而此时,她被一名白衣男子盯着,感觉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拉了下莫千的衣角,他的脚步停了下,与她并肩而立,正好将那男子的视线遮挡了去,二人这才进了琉璃阁。
他们走后,后边传来声音:“怎么了?盯着那个小子看?”
出声的人穿着深蓝锦衣,胸口绣着对称的云罗纹,面容俊秀,浑身透露出高贵,尊优的气质,普通人在他身边,就像青青绿草黯淡无光,情不自禁想要向他跪伏下去。
而这月光白衣的青年,是另一番姿态,就像是月亮高高在上,却让人觉得平和,脸庞比深蓝锦衣之人,更要俊秀,一双桃花眼,让人眼花缭乱。
他摇了摇头:“许是错觉。”
方才那少年,虽只看到侧颜,却十分熟悉,与那深深的映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小女孩重叠着。
尤然随着莫千进入大堂,堂内中间有一处高台,又有一条木栈道从高台连接着后面,各位公子哥们,围着高台坐在贵妃椅上,角几摆着上沏好了冒着热烟的茶具。
莫千看了一眼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来,她便坐了过去,并且帮他倒了一杯碧茶,顺道给自己也倒上一杯。
他无视她的动作,只看着高台之上,食指轻轻敲着椅子,发出低沉的声音。
咚!
响起响亮而又沉闷的鼓声,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堂内一下子鸦雀无声,一名大红罗裙的女子摇曳着身子,缓步顺着木栈道走入高台中央,五官精致,皮肤雪白,魔鬼身材将其引人注目,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她。
这就是传说中琉璃阁主,果然如传闻一般貌若天仙,这身材,这腰......啧啧。身边传来夸赞之声。
尤然微微偏头见他低垂着头,不禁暗暗摇头。大堂内,也只有他,不把这妩媚女人放在眼里吧。
他不会真的对女的不感兴趣吧!她在心里感叹着。
“诸位大人,公子哥,琉璃这厢有礼了。”琉璃阁主微微欠身行礼,可笔直的腰身彰显出她的傲气,在这琉璃阁,她就是主宰。她扫视一眼众人,嘴角含着淡淡笑意,继续说道:“天下之大,奇珍无数,而我琉璃阁广搜罗天下珍宝,将会通过接下来的拍卖会一一呈现出来。”
她的声音如泉水般清脆悦耳,其中又掺着媚意,听得人不由自主的被她迷惑了去,就连尤然一女子都快要中招,不过,除她之外,还有个更清醒的人——莫千,一双眼睛,直视前方,像是看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处。
瞳孔内冷寂的黑色,没有丝毫波澜。
琉璃只说了一句,就从高台上回到了后面,众人有些唏嘘,都想多看她两眼呢。
一声清脆的琴音响起,很小的声音,却把所有人的失神都拉回了现实,一位面容绝美的女子抱着胡桃色的古筝,缓步走来。
尤然坐的位置,更好是高台的正面,她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女子的正面,小巧的五官,非常精巧,有着一种流落在红尘的邻家小妹般的气质,不过比起琉璃,还是少了成熟韵味,却也清秀稚嫩。
女子浅笑,目视前方,目光在莫千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尤然不禁在心里暗道,莫千外表长得是祸国殃民,可漆黑寒冷的眸子,让人不敢多看。
“小女子凤离,献丑了。”
凤离微微徐身,在早已摆放好的桌椅前坐下,小心摆好古筝,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一拨,悠扬古朴的声音悠悠飘起。
悠悠琴音,空灵深远。
正当她闭眼听琴时,感觉到莫千手指轻碰了下她的手笔,疑惑时传来他的声音:”到后面,帮我找样东西。”
“我?怎么去.....?”
尤然皱着眉头看他,立马对上了他冷寂的眼神,拒绝的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问他:“找什么?”
莫千移开目光,淡淡道:“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