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张天佑语气低沉地说，就像所有饱经风霜的战士应该表现出的那样：“你们的研究机构在那上面对么？”他伸出一根食指指指天，或者说是岩洞的顶蓬所在的位置，正好指向了一片长得像鲸鱼的虚拟云朵。
“嗯，对。但是今天要带你见识的远不止这些，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老罗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一说到他所进行的研究相关的话题，他的自豪之情就油然而生，和所有终其一生都在钻研宇宙奥秘的科学家一样。
银白色轿车飞速行驶，高低不平的城市建筑极速地在身后远去。车子简直就是在飞，路上铺设了新型磁悬浮介质，和车子底盘上的磁条形成斥力。“马上就要出六号高速了，我最好关了自动驾驶模式，等会儿的路会不像现在这样好走，我得把轮子放下来。”老罗自言自语道，一边动手在车载电脑上按键。方向盘附近发出咔哒声和齿轮的转动声，车子颠簸了一下，轮子放下来了。
高速公路出口的引桥显得冗长而复杂，出口太多了，如果没有导航系统，很容易走错。道路的建设总是赶不上城市的发展，好在地下居住的人口不多，而且公共交通还算发达，很少堵车。在城市的边界，那些高楼大厦嗖地一下消失了，巨大的平整的钢结构地面使得一切都变得诡异。包裹着城市的模拟远山的三维立体影像消失的瞬间，岩洞的本来面貌显露出来。一堆堆来不及清理的泥土和建筑垃圾就堆放在城市周围不远处，乍看就像一个个小土丘。一直向远处望去，岩壁未完工的部分到处都是施工钢架，橙色的吊车和巨型挖掘机互相作伴。它们被遗弃在那里，十多年来就这么孤零零的，仿佛诉说着人类的悲哀。
若是没有汽车快速行驶与空气摩擦发出的风声，四周应当是一片死寂。
“你知道这个的原理是什么吗？”老罗盯着车载导航系统，努力寻找着实验室基地的坐标。“绝对不是卫星，对吗？”张天佑顺口答道。他死死看着窗外远处的岩壁和钢架，显然没有在意老罗说的话。“对，”老罗说：“不是卫星。卫星信号根本传不进来。”
“那是什么？”张天佑问，他敏锐地观察到在钢架中间有一条竖直向上的，封闭的轨道。大概是电梯，通往地表的电梯。
“我们脚下的地面是钢板，每一块钢板下面都封着一个编码，类似二维码。我们不论走到哪里，手机或别的设备都能自动扫码，然后就......”老罗自顾自地说着。
“不，我是说，那是什么？”张天佑用眼神指向电梯的方向。
“呵呵，看来你还不知道，我们等会儿就是要到那里去。”老罗笑笑。
张天佑心中一阵讶异，但是多年的训练让他学会了把一切情感都封锁在心里。此刻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轻轻点了下头。他是大中华地区第三人民军队的军人，军衔上尉。当然，这只是对外宣称的信息，其实他是大中华地区特殊勤务队(原国家保密局)的一名特工。张天佑不听命于他名义上的上级，而是直接服从大中华地区军事副总司令钱嘉雁将军的指挥，这次和老罗一起执行的任务就是她指派的。
“等会儿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研究成果，可别吓尿了。”老罗神秘兮兮地说，也许是对张天佑的反应不甚满意。
张天佑还是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米国现在怎么样了，自从它们到达地球，大中华地区和美洲地区之间已经失联十多年了。也许大家都在疯狂地寻找着对方，可是没有了移动通信(因为没有了电离层)，而在军事卫星通道互相保密的前提下，相互对话是相当困难的。
人类发明了战争，战争产生了戒备心，戒备心造就了各种隔阂。各国之间产生军事竞争，互相保密，即使在和平的时期。然而当灾难降临，当人类需要联合起来，这种隔阂却成了人类为自己赢得生存权利的一大障碍。
张天佑一路上都在想事情，不知不觉中，汽车已经开到了那些钢架附近。刚才看到的电梯比他想象的大的多，实际上老罗根本没有在电梯门口停车的意思，而是直接向着它开过去了。电梯门的钢化玻璃大门自动打开了，应该是感应到车子牌照中的识别码了。
“欢迎使用多功能全自动电梯，请指示您所要到达的楼层。”一个空洞的电脑模拟女声回响在空气中。
“15层，第三研究所。”老罗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电梯运行中，请坐稳扶好，请您稍后。”电脑按照程式一板一眼地回答。
电梯发出空隆隆的巨响，上行的很快，坐在车里的感觉真有点像过山车上行的时候，给人的紧迫感。
研究所的大门是红外感应的气动门，上面印着’大中华地区第三研究所’几个宋体字，以及它们的英文简写。老罗在前面快速走动，边走边唠叨着一些科技常识，就好像后面紧紧跟着他的张天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似的。
“你能想象吗？那些传统的通信方式就这么消亡了，地球上空漂浮着的卫星大多数成了废铁。剩余的都是量子计算机控制的，不过也有很多不灵了。它们曾经试图干扰电子对的旋转规律，真他妈黑科技。”二人穿过复杂而狭窄的隧道，头顶上的日光灯让人有些眩晕。走廊的右侧有一些研究室，穿着和老罗相似的研究员忙碌地进进出出。
“我们正在研究它们的组成结构，我是说，我们已经有一些进展了，但是还不足够了解它们。相信钱将军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应该知道今天是来干什么，对吗？”老罗回头看着张天佑，两人在一扇加了电子锁的双开门前停了下来，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像是个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张天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听说跟它们有关，让我来看看你们的研究成果，然后报告给她。”
“她果然没跟你说实话。”老罗耸耸肩。“我们还是进去说吧，老实说，这活儿你接不接决定权全在你，至少钱将军在视频电话里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等会儿，什么活儿？”张天佑话音未落，老罗已经掏出他揣在口袋里的胸牌，在电子锁上刷了一下，然后他又刷了指纹。电子锁哔哔响了两声，大门向两侧打开得很干脆。
二人进入研究室的瞬间，气动门在身后关上了，听声音又自己上了锁。房间的面积比较大，看样子有200平米，靠近门口的地方空荡荡的，只有白色的绝缘地板，地板下面是布线层。离门几米远处是一组工作台，几个研究员在计算机前测量数据。房间的绝大部分面积都被一个封闭的大玻璃箱子占据了，玻璃板上接满了花里胡哨的测量仪器。
张天佑一下就注意到那个大玻璃箱了，它的外围固定着一些激光发射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他慢慢走到玻璃箱跟前，不顾其他研究员询问的目光。
“好好看看它吧，它就是你来这儿的目的。”老罗说，语气中充满了自豪感。
张天佑盯着那个空荡荡的玻璃箱子，努力寻找着老罗说的那个它。过了一会儿，他不解地问道：“可是，它在哪儿？”
老罗笑笑。“它就在那儿，你看不见它，它是透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