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宋尚局问了什么?”
流哀勾起唇角,笑着道:“她问董郎,朕是如何得知慕玉的存在的。董郎倒是没有骗她,实话实说了。不过宋若莘怕也是不会相信,朕真的是梦到的。”
重庆的眼神闪了闪,他也知道流哀不会骗他,那只能说宋若莘的运气太不好了,碰到个会做梦的对手。
“阿重,文安一死,想来宋氏也不会轻举妄动。明日下朝后朕让左相辅政,咱们去江南玩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活脱脱的一个小孩。
重庆点头,告退后便去安排去了。
夜里凉风穿过堂前叶,墨绿叶子随风响。
三两碎开的星子落在堇夜,红墙尽头灯火阑珊。
突然被拥进温暖里,耳边有人如梦喃语:“昏君,就这么站着也不怕着凉。”
流哀转身环住他的腰,轻声道:“明日就可以出宫去休息休息了。”
董信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笑着拿腔捏调道:“臣遵旨。”
“去江南,如今正是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好时节。”
江南啊,那可是他的伤心地。
他的母亲不就是江南人吗,他也曾在那个地方度过了一段还算清闲的时光。
只是后来,火光满天,家破人亡。
董信勾起唇角,在她额头上浅浅一吻:“陛下在哪儿,臣就在哪儿。”
这样的情话,想来谁都会醉。
流哀靠着他的胸膛,听着那年轻有力的心跳,轻笑一声。
“你这妖后。”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映日湖里画舫烟舟悠悠荡荡,听那抱琴的琵琶女唱曲,灼灼白杏开满澄碧江水,藕花深处都是半人高的红莲。
丝丝入骨,语调悠长:“侬有一段情,唱给那诸公听……”
“一行白鹭入青天,此去蓬州便是仙。”
林烟摇头晃脑的吟诗,旁边一个蓝袍的公子温声道:“林公子这念的是什么诗?倒别有一番味道。”
那公子温润如玉,眉目间温和又不失贵气。正是当朝右相南宫让。
林烟一口梨花酒唇齿留香,脸颊如云的红绯。
“非也,这是一小调,叫临江仙。”
琵琶女倒也聪明,拨弦唱起来:“两只黄鹂鸣翠柳,三月春色帘上歇。一行白鹭入青天,此去蓬州便是仙。你临窗上一点,梦却归去西岭间。
遥山远水尽覆过千秋雪,万里船舶皆无言。江郊边,东都月,相缱绻,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你可曾知道阻且难,等一朝归乡畔。十年放蜀川,可纵良辰美景也枉然。待今春看又过,何日见君回,恍若见你已白发三千。何以一生孑然,心放逐沧海。再读时,君却道,都如愿。”
“一行白鹭入青天,此去蓬州便是仙。”
一曲终了,林烟已经醉的迷迷糊糊。
南宫让细细思索了片刻,莞尔道:“愁绪其中却又清丽雅致,公子可知此曲是谁所做?”
林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刚刚想开口,酒劲上来了咚的一声倒在重庆怀里。
在外用沉香过于显眼,重庆玄衣配剑,冷着眼把他放到榻上。
“丢人现眼。”
流哀和董信皆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倒是那琵琶女红纱覆面,娇笑一声道:“这曲是一位叫小龙的齐公子所做,那齐公子生性潇洒,留下许多曲儿便浪迹天涯去了。”
“倒是可惜。”流哀等着董信将那白嫩的莲子剥好仍到她嘴里,感叹一声后又喊道:“董郎你剥快点。”
董信笑意盈盈的面容骤然黑了,莲子本就难剥,有人伺候着还嫌慢,他无声的对她念道:“昏君。”
“妖后。”她也学着他念口语。
南宫让在一旁坐着看他们嬉戏打闹,笑容温和。
十里荷花烂漫,扑通一声,惊破满湖荷花香。
重庆立刻脱剑跳下湖去救人,捞起来的竟是一个女人。
她长眉婉转,温柔的像这江南烟雨。面容已经是上了年纪,却不难看出岁月不败美人。
只是她喉间有一道极深的血痕,那紧紧闭着的双眸,永远不会再睁开了。
水光潋滟,晴空万里。琵琶女还在轻拢慢捻抹,酒香荷醉里却又生生葬送了一条性命
相隔的船舫里的游客一听死了人都惊叫起来,相继靠岸。
想离开的一瞬却听到马蹄声奔踏如雷,一人玄冠,衣上绣蛟龙。面容俊美却没有女气,他翻身下马,伸手扶下一个白衣女子。
那姑娘面容清秀,眼前却蒙着白布。
两人并排而立,他伸手拿出一块黑牌,上面刻着的流烟汇成一只黑龙,隐隐约约一个“阎”字。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跪下来:“参见九千岁。”
阎昭城牵着宋子清,冷眼喝到:“未查出真凶,谁都别想走。”
一言既出,人人自危。
一道清冷女声自莲花深处传来,带着几分压迫:“昭城,让他们走吧,这女人是自杀。”
阎昭城听出来流哀的声音,看向跪着的人。
“都滚。”
众人千恩万谢的跑了,若是进了东厂,怕是无罪都要屈打成招。
更可笑的是,还有几个胆小的真的是滚着走的。
宋子清听到咕噜咕噜滚地的声音,噗嗤一声笑起来。他牵着阎昭城的手,稳稳的踏上画舫。
阎昭城见了众人,只是点头致意。
他看向流哀,同宋子清一起单膝下跪:“陛下。”
琵琶女早已经遣走,流哀看向他:“昭城怎么来了?”
阎昭城拉着宋子清站起来,薄唇紧抿,似乎是在想如何告诉流哀。
若不是要防着旁人,那便是事态严峻,她皱眉道:“但说无妨。”
阎昭城道:“陛下,东厂顺着文府的线索近来查到多年来的一起案子,本不必下官亲自前来,只是此事涉及了宋氏一族。”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还有皇族。”
流哀靠在董信怀里,眼眸上挑:“便是分封在江南的那个随安王,流之?”
“是。”
“你们两个转过去。”流哀对着南宫让和董信道。
重庆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在他眼里男人女人也不会有什么分别。至于阎昭城,更是东厂在里惯用酷刑,不分男女。林烟早已醉死了,一时半会起不来。宋子清有眼疾,根本看不到。
见他们已经转过去,她挥剑划破那女尸的上衣,皮肉细腻,不难看出是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
只是那女尸的身体上满是交错纵横的伤口,深深浅浅,新伤叠着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