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感叹:“这一手琵琶不比当年的妙音夫人差啊。”
旁边的食客赶忙捂住他的嘴:“你还敢提那董夫人,不要命了?”
那人挣扎着摆脱他的手,诶了一声:“你怕什么,一品楼里说什么都无所谓。”
这么一说那人也放下心来:“倒是我草木皆兵了,忘了现在在一品楼。”
一品楼三个字一出众人都安了心,话匣子也打开了。
“这董夫人就是当今的董皇夫的母亲吧?听说她是被人杀了的。”
角落里一个老人道:“前朝的恩怨无辜牵扯了那么一个美人,我当年见过那夫人一面,真是恍若天人!”
邻桌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拿腔捏调的高声道,:“那若不是生的极美,她的儿子又怎么能爬上女帝的床!”
众人都哄笑起来,二楼的雅间里的气氛却骤然降到了冰点。
那公子还想说什么,开口的刹那一柄长剑破空而来,凄厉的风啸声刺的众人不住捂住耳朵。
那剑剑身镂着霜花,沉银的剑柄打在那公子的嘴上,瞬间便血肉模糊。
他惨叫一声翻滚在地,挣扎着压制痛苦。嘴上的皮肉已经烂开,血水和碎牙齿顺着血洞滑落一地。
跟着他的几个女人已经吓得瘫软尖叫,这尖叫倒是惊动了一品楼的掌柜。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何人敢在一品楼行凶!”
“呵呵。”
温柔的笑声传来,可听到的人只觉得后背一凉,一种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恐惧让那掌柜浑身颤抖起来。
“本座倒不知道,这京城中还有东厂不能管的地方了。”
那声音无疑是悦耳的,可落到掌柜的耳朵里竟像刀子一样凌厉。
众人愣愣的看向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人踏着红槛进来,他极高,抱竹花上的叶子刚好扫过墨色的冠,细细的朱红流苏从发冠两侧的蛟龙图案垂下,落在那人的脸的两侧。
细长的眼,薄唇微抿。若说面容虽不及林烟和董贤精致,却也是万里挑一的样貌。
那人年龄比董信稍大一些,但也不过是二十三四的模样。
本说这人面容比一般的姑娘还白净,却被眉目间戾气掩盖的没有一丝女气。
他穿着得体的官服,胸前绣一只栩栩如生的蛟龙。腰间一条墨色的金丝长带勾勒出挺拔的腰身。右手还握着空的剑鞘,很显然方才那柄剑是他扔出来的。
这人同重庆一般都是冷的,重庆的冷是松竹一般立在寒风里的冷,冷的傲气。
这人的冷却像是上好的兵器泛起的寒光,冷的刺目。
掌柜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草民参见九千岁!”
余下的众人也生怕被他注意上,赶忙跪下:“参见九千岁!”
掌柜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这已经不是出门看不看黄历的问题,这是要掉脑袋的问题了。
若说重庆是个在边塞可止小孩夜哭的罗刹,那这个男人就是个活脱脱的罗刹。
东厂内侍长阎昭城,人前敬称他一声九千岁,人后道一句鬼阎王。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手腕狠辣又深得流哀器重。
自前朝内乱之后大多朝廷重臣都是流哀亲自任用的少年郎,阎昭城便是其中之一。
放这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在高位上无外乎养虎为患,可偏偏流哀丝毫不担心,重庆也好,阎昭城也罢,她都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为什么她这么有底气。
这次撞着了阎王爷,自己肯定死定了。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左右一个死,还不如死的大气些。兴许还能在史书上记上他李富贵的名字。
掌柜把头伏的更低些:“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九千岁,希望千岁能饶过我店里的伙计们,他们是无辜的。”
“掌柜的!”几个老伙计眼含热泪的看着李富贵,虽然掌柜平时抠门又嘴臭,可却是实打实的对他们好。
阎昭城看都不看他一眼,把剑捡起来细致的擦干净后才开口:“本座说过要杀你吗?”
我这是没事了?不用死了?
掌柜的喜极而泣,叩头叩的极响:“谢谢九千岁,谢谢九千岁!”
阎昭城懒懒的点点头,对着身后的几个小太监道:“地上躺着的那个,五马分尸。”
他眉眼一瞥,目光所及之处的人都在发抖。阎昭城低低的笑起来:“你们在怕什么?”
人群中有个姑娘抱着琴,白衣墨发,清丽的容颜俊秀里又带着英气。唯一让人惋惜的是眼上蒙着一条雪白的布,不然她应当是有一双清澈至极的眼睛。
“九千岁杀人都是分尸,自然知道百姓们在怕什么。”
她的话语轻柔,却让大堂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姑娘不要命了?长的倒是漂亮,但是怎么眼瞎了连脑子也坏了。
阎昭城走近她:“你觉得本座不该杀他?”
她的眼睛看不见,可目光却准确的落在了阎昭城脸上:“此人仗着自己是户部侍郎的儿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如今又公然挑衅皇家侮辱皇夫。自然是,死不足惜。”
她听着那公子的惨叫声,缓缓开口:“一品楼内不问出身不拘言行,千岁如今贸然杀人,怕是会坏了一品楼的规矩让人诟病。不如将此人带回东厂搜罗证据,再好好处置。”
这哪里是求情,分明是把人往绝路推啊。
真要是进了东厂,只怕死都是奢侈了。
那倒在地上还在滚的公子听到了她说的话,噫噫呜呜的叫起来,显然是想求情。
可他的嘴已经被阎昭城打烂了,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
白衣的姑娘听到他的声音突然露出一丝微笑,那笑容浅淡却看的人毛骨悚然。她迈开步子,寻着声音走到他面前。
众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下一刻却都不由自主的都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