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莫师傅的安排,邹松、小舅和黄马夹都有了去处。
邹松象是在柳州码头上挑了三天三夜河砂的人,累得只想躺倒在床铺上睡觉,便被人抬去换了衣服、梳洗后,就放上床铺上休息,由他睡到自然醒。
小舅是遵循其本人意愿,拿火板装殓之后,就安葬在柳江河边,坟头要面向河边,他的新家都要与水相关。
黄马夹,也就是黄宝山跟主持大师去了蟠龙寺,他要在蟠龙寺里做俗家子弟,跟着众师傅修行,化解存留在心头的桃花余劫。
莫师傅把事情安排妥当了之后,就走出了堂屋,可刚走出了门口,人摇了摇就软倒了,幸好潘小虹在旁边,幸好邹管家一帮人在旁边,及时的搀扶,才没有跌落在地。莫师傅原来心中的事情没有办完,尽管胸口上的伤痛难忍,但仍凭一口真气强劲地咬牙地支撑着,如今心中的事情已办妥,没有了挂念,真气就突然变弱了,而真气和伤痛又是一个跷跷板两头的娃崽,真气弱得升高,伤痛就强而落地,犹如一股大水冲来,将莫师傅淹没。
莫师傅被紧急送往和仁堂,在堂主黎和仁医生的妙手回春之下,病情虽得到了控制,但人仍在晕睡当中。
第二天早晨,邹松就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父母亲的房间,向父母亲请安。在此之前,莫师傅在为邹松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按照风俗,父母亲是至亲长辈,是要回避,是不能过问,更不能与靠近,只能呆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候消息。因此,当父母亲看到活生生的儿子站立在面前的时候,都惊喜惊叫了起来,他们万分激动地拥抱一起,哭喊得涕泗滂沱。
邹松的父母亲听说莫师傅为救邹松而身受重伤的事情,就更为震惊与感动,在心里,早已把莫师傅捧为儿子的救命恩人,充满着感激之情。吃过了早饭,邹松的阿爸邹明,就领着一家人带上礼物就去和仁堂看望莫师傅。
邹明一家人坐着马车来到和仁堂前时,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和仁堂前已是门庭若市,莫师傅的正义慷慨之举,经黄媒婆她们的宣传,早已深入人心,民众视莫师傅为除妖降魔的英雄,莫师傅的病情牵动着民众的心,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都给莫师傅送来一个真诚的问候,送上一份吉祥的祝福!当然,问候和祝福可以留下,人却不可以进入医堂内,医堂大门紧闭,还派人守护在大门之外,莫师傅还不能见人,他还晕睡在病床上,还由黎和仁医生亲自针灸、按摩与下药来精心调理。
当然,邹明一家人是可以进入医堂之内,而且还由黎和仁医生亲自接待。
黎和仁医生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人。据说他父亲也是一位医生,不过是一位乡村野医,他父亲为了使自己的乡村医寮到柳州城里立足,就把希望寄托在黎和仁身上,并制定有一个宏伟而周密的计划,还一步一步地落实。黎和仁从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读医书,五岁就既背《黄帝内经》又背方剂,七岁就唱穴位歌,九岁就懂针灸会按摩,十岁时就可以为病人号脉开方,在当地崭露头角。十六岁,黎和仁医生就在柳州城里开和仁堂,经过一番艰苦地打拚,不但在柳州城站稳了脚跟,还在他三十岁的那年,就荣获了柳州第一妙手回春的称号。黎和仁医生荣获那个称号,是他勤奋好学与聪明才智相结合的成果,他三十岁那年,头发和胡子就已过早的花白,就已佩戴了眼镜,可那双眼睛却显得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力量感和信任感。到了五十岁,那副模样也没有什么改变,要说改变的话,就是原来的花白短胡子变成了山羊长胡子,原来平滑的脸蛋上多了几道皱纹。
他们听取了黎医生对莫师傅和老酒鬼的病情及治疗介绍,老酒鬼的病情虽然讲比莫师傅的轻得多,但老酒鬼的恢复要缓慢得多,主要是老酒鬼的年纪大了,气血亏损,又伤筋动骨,要先补气补血,舒筋活络,才能针对后面的情况落实治疗措施。
邹明向黎医生表达了对莫师傅和老酒鬼的感激之情,又喊黎医生用最好的药,采取最高级的治疗手段,总之,一句话,不怕花钱。
黎医生笑道:‘我不考虑花钱,只考虑恁子样去把莫师傅和老酒鬼的伤病医治好,莫师傅这边呢,我要先观察两天,两天之后,我就准备给他下猛药,把他弄醒过来,他醒了之后,他就可以一边接受我治疗,一边自己运气练功,固本培元,这样就康复得快了。所以,邹老板不用担心。’
邹明一家人听了黎医生的话,就笑着离开了。
第二天,邹明一家人还过来。第三第四天还如期地来。
第五天,就只有邹松一个人来,来了就不走了,要向黎医生学针灸按摩,要亲自给救命恩人莫师傅作针灸按摩……
在第十二天的那个早晨,莫师傅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短头发的脑袋趴睡在病床的旁边,从这个熟悉的脑袋瓜子上看,就猜到是邹公子,这邹公子一定是守候在自己的病床边,累得困得趴睡了,感觉这邹公子非常的可亲可爱,便要伸出手掌去摸一摸眼前的脑袋,手掌刚要摸着脑袋,脑袋就一个翻转,眼睛向着手掌看了过来,看见莫师傅醒了,脑袋就离开了床铺,一个人跪直在床铺边,还向莫师傅连连磕起了响头。
莫师傅想起床伸出手去阻拦,却是浑身没有力气,累得一阵咳嗽。咳嗽声传到了病房的外面,外面就冲进来一帮人,包换黎医生。黎医生劝莫师傅安心地躺下,又对莫师傅进行望、闻、问、切地检查一番,就说道:
‘莫师傅,我开一副茶给你喝下,你今天再在我的和仁堂好好地休息一天,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莫师傅问道:‘黎医生,我总感觉我的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象一条麻绳那样,酸酸困困的,软软绵绵的,你帮我开一点增加力气的药给我?’
黎医生笑道解释道:‘听到你讲这些话,我感到非常高兴,说明我用的这些方法对路了,起效果了。我用针灸用按摩用药物三管齐下,连续十一二天,把你体内受伤的淤血打散排出体外,你当然就觉得身体酸酸困困的,软软绵绵的,象一条麻绳那样,没有力气。这个邹公子也是累坏了,这七八天来,都是他帮你针灸按摩,吃在和仁堂,睡在和仁堂,劝都劝不走。’
邹松又跪在地板上,喊:‘莫师傅为我救我,差一点都送了命,我帮莫师傅这一点点针灸按摩算得了什么?’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了喊叫声:‘小鬼,小鬼,我这边有鲜血,你过来,你过来,你莫要伤害莫师傅?’
莫师傅高声地喊:‘老酒鬼醒了,老酒鬼醒了,快快过去看?快快过去看?’
一帮人就往隔壁房间冲,老酒鬼已把双手伸出了床外边,最先冲到老酒鬼面前的是黎医生。黎医生抓住老酒鬼的双手,问道:‘老酒鬼,老酒鬼,你安静一下,你安静一下。’
老酒鬼继续喊道:‘我刚才听见了小鬼讲话,我刚才听见了小鬼讲话,我师傅莫良忠恁子样了?他也受了重伤,他是打不过小鬼了的。你喊小鬼放过我师傅,我的血他爱喝,我就让他喝个饱。’
一个人走到老酒鬼的床前,咚地双膝跪地,哭喊道:‘谢谢老酒鬼的不杀之恩,谢谢老酒鬼的不杀之恩!’
老酒鬼指着床前跪下的人,问:‘你是哪个?’
邹松磕了一下头,说道:‘我就是小鬼,我谢谢老酒鬼的不杀之恩,当时,要不是你手留情,我的肉身就会挨毁坏,要是我的肉身挨毁坏,那我这个人也就死了。’
老酒鬼自顾地喊道:‘小鬼,请你放过我的师傅好吗?你只要放过我的师傅,我身上的血任由你喝,你想从颈脖开口也得?你想从肩膀开口也可?你想从肚子开口也罢?我决不吭一声。’
邹松喊道:‘老酒鬼,我已从魔变成了人,做魔鬼的时候需要喝血,变成人就不需要喝血了。’
老酒鬼摇了摇头,吼道:‘我不信,我不信,除非你喊我师傅到我面前,给我看上一眼,让我眼见为实。’突然眼露精光,大声喊道,‘师傅!’
大家回头。只见莫师傅就站立在门框边,只笑了一下,就如一条大麻绳,慢慢地向下滑落,向下滑落……
大家向门边跑过去,又听见后面咚地一声,老酒鬼跌落在床铺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