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随在邢如玉的身后,迈进了一条鹅石铺就的曲折小径,路两边整齐地排布着翠竹,竹叶上犹有霜打之后的枯黄。
穿过两道景墙,眼前映入了一片开阔的园子,空气里淡淡地夹着芬芳的梅香,路尽是一间古朴雅致的屋舍,门前左右一方古铜色的水缸,水中水草错落,游鱼如织。
比起李宅的风貌,我深觉得这些同姓的兄弟姊妹们,真是生活得膏粱文绣。
邢如玉顿在了门口,别着身子对我嘱咐道,“瑾瑜丫头,你祖母这会儿正伤心,你记得多说些好话哄哄她。”
我了然地点点头。
我随着她一脚踏进低槛,鼻尖的焚香气味渐浓。放眼望去,里头所有的陈设也都随了主人的信条,一致的低调不失风雅。
外室的案几上围坐着一圈嚼着糕点的孩童,其中包括我那二弟。几步之外,内室东侧的楠木方塌上,端坐着一位恹恹寡欢的老妪,那便是我的祖母无疑了。
“祖母。”我勇敢地上前一步,望着老人家嫣然一笑。
祖母颓力地眯眼瞧了我一阵儿,又看向邢如玉,邢如玉含笑点头,老人家方才豁然开朗,热情堆笑地拉着我的手,慈和可亲地回应道,“你是瑾瑜丫头。”
仆妇丫头们随即为我添椅子,端茶水。我板正地坐在祖母的身边,受用着旷别已久的祖孙情分。
祖母热络地为我介绍身边的孩童。
首先是我二伯父李呈海的一双儿女,姐姐李毓秀,人如其名,长得灵动秀气,弟弟李毓韬,看起来畏畏缩缩有些胆小。
还有个梳着双髻的小不点,她是三伯父李呈继的女儿,李毓菁。
我得体大方地与他们一一寒暄,并随手赠予我亲手编制的“吉祥结”。
“这吉祥结的式样呈花瓣绽开,玉线配以鹅黄色淡雅清爽,中间一颗璧琉璃通着佛理,是庇佑手持的人祥瑞平安。”我轻声温语地解释着,眼见他们各个欢喜赏识,我心头也跟着松快了许多。
祖母另眼打量着我,脸上且喜且笑地说着,“模样明媚水灵,心思也剔透细巧,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邢如玉巧笑着从旁附和,“可见四弟教女有方”。语末,她左右环顾,神思惑惑地询问,“怎么不见四弟和弟妹?”
祖母悠然端起茶盏,轻嗅慢饮,回味间淡淡地说道,“你公父才见呈渊,便拉着他谈起了正事,四媳妇去了老三的院子,想来也是去宽慰那病秧子了。”
“公父果真看重四弟。”邢如玉似笑非笑,不咸不谈地接话。
老人家像是被戳中心事,鼻息间的吐息厚重悠长,脸色也冷了半分。
世间的因果本来奇妙。
失了幼子的他们,真是投入心血宽待,爱护三子,不想经年累月,也养成了他们娇纵,维诺的秉性。
如今祖父暮年垂矣,细算能够身后托付之人,大概只剩下我爹了,可这个儿子疏离不亲。
祖母愁肠九回,脸色沉了又沉,邢如玉也自觉多嘴,偷眼观瞧着再不敢多言。
蓦然地,祖母从身侧的屉柜里,取出一件精致的漆器奁盒,她唤过瑾淳和我,对着我们翻开盒盖,里面躺着一对雕刻精细的弥勒蝠纹白玉坠。
我两眼精光地盯着玉坠,端着一副行家的架势,喃喃自语地念道,“此料玉质油润,成色均匀,质地缜密,雕刻精细,实乃精品佳作啊。”
祖母点头称赞地说道,“你小小年纪,眼光不俗。此坠名为福佛相依,我赠予你们,希望你们平安吉祥,万事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