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考试成绩便公布出来了。班主任拿着一叠白色的文件夹,欣然地说些好听的开场话。这个月同学们经过艰苦的学习,终于有了显著的成果,有努力就有收获。周围同学都开始埋怨起来:尽说些废话,到底谁是第一名啊?时间一分一秒地在同学们的深呼吸中缓冲过去。终于进入正题了,我不耐烦地拖长声音。“陈悦,第一名。”老师滔滔不绝地赞扬着我。我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无限风光地走上讲台,准备领奖。老师又补充道:她不仅是班上的第一名,也是年级的第一名,你们大家都应该向陈悦同学学习。全班一片哗然。从小被光环笼罩的我,觉得这些荣誉都是理所当然的。因此老师把管理班级的重任托付给了我,我成了班长兼学习委员。想起那些羡慕的目光飘散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觉得,成绩优秀是青春最有资本的挥洒。我返回到座位上才一小会,老师就差遣道:陈悦,你坐第一排的中间,别被某些人影响学习了。我木然地点点头。我知道老师说的某些人就是她,心里非常欣慰。她不冷不热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表情非常漠然。
倪信语,你是班上的倒数第三名。数学只打了十五分,你对得起谁呀?老师厉声呵斥着。她的情绪紊乱而怅然,渐渐沉下了脸,双目朝老师紧紧地盯着,像一具含冤的死尸。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听见她疯了似的嚷:成绩差就不是人了吗?我******就不走教育这条路,这辈子我死都不愿死在学校里。老师嘲讽地笑了笑,斜斜地看着她,无所顾虑的甩了一句:那你去死吧!她的脸色暗淡了一下,抱着大堆的课本朝教室窗户下面丢,漫天飞舞的作业本坠落楼下。她走出教室,摔门而出。楼梯口传来她浑厚的声音,死就死。我挪开了眼睛,我讨厌目睹这样狂妄的身影。
这个学校少了她,我都觉得学的没劲了,我来这的目的就是让她尝尝苦头。其实我很欣赏她面对苦难时的淡定。但对于她另类的举动,我是深恶痛疾的。然而,她还是回到学校了。
听我们班上和她同村的女孩传言,她回家睡了一上午,下午下着小雨,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她奶奶在地里干活。或许出于心情压抑,就把放在家里的农药喝了几口,后来她的奶奶发现后,就把她送医院里抢救去了。全身上下还不停地抽搐,在医院抢救了十几天终于活过来了。
她来学校的时候面目一抹病色。虽然以前看到她,总是觉得她一副病态的样子,但这次更为加重。粉红色的嘴唇像涂过一层白漆,眉宇间凝结着恍惚而郁悒的愁绪。显然看出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吧!我感慨道。她的目光再也没有焦点,盲目而彷徨地看着她的座位,似乎对这个世界给予的仅仅只是绝望。我目不转睛地朝她的座位那边眺望,她没有朝我看一下。我纠结——她是我的记忆中最为惨淡的景色,隔阂在漫步云端的那一边,尽管心如蚀,但是仍然消磨不掉对她的恨,前所未有的恨,好像就是这辈子注定好的。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无奈,我们只存在于情感瑕疵部分的细微角落,埋没在人性真善美的特殊定义中,没有人在乎过我们的存在,于是我们就在尘世的另类美中寻觅自己存在的合理性。喜欢各自隐忍于即将蜕变的花海,缅怀在明日的欺骗下。你惨死天国,我意志滂沱。我们都不愿相信,这是我们唯一的夙愿。
早自习大多同学都在晨读,她烦躁地朝班上的同学发火,说:你们不想学就不学习,装什么装?老师不在,我作为班上的班长,应该管制这样一个扰乱班级秩序的同学,并且现在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在给我加油鼓气。我忍无可忍地跑上讲台拿着教鞭指向她,对她吼:你不学习,就给我滚出去。我偏不滚,你不是很喜欢和老师打小报告的吗,继续发挥你的特长去——至此,我和她的战争展开序幕。
晚上,我在宿舍里洗澡的时候,看见她蹲在地上洗衣服,很认真地搓着。我想起了我还有一大包衣服在提包里面,准备带回家给妈妈洗的。但我心里特别看不过去她洗衣服的样子,好像在显示着她的得意。因此,我洗完澡,便把我提包里的衣服全拿出来了,照她的样子搓起来。说实话,我在家里从来没洗过衣服,拿过扫把的。搓着搓着,眼泪也就搓下来了,我的长指甲划破了手指,洗衣粉浸入伤口里,很疼的感觉。指甲也从紧挨着皮肤的那一截断掉了,血液顺着手指与我洗衣服的污水相溶。我气愤地破口大骂:什么烂衣服,去你的。摔上门,我把盆里的衣服全部倒在垃圾桶里了,看着心烦。她摇了摇头,叹息道:大小姐,不会做不要勉强。我吹了吹残缺的指甲,忍着疼痛,将手指以抛物线的形式至上而下摔向门对面的墙壁上,血点飞溅。
沉寂的血痕安放在逼仄的哑然里,哭诉着善良的慈悲,我再也听不到,这个世界还会有幸福的声音。也许,认识她,是关于恨的逻辑。纷飞的泪水呼唤着我们的来生,你言不由衷的说出了对不起,可惜是在梦里。
当她躺在床上时,我的情绪爆发了。要你管,不要以为你很会说我就怕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我心情愉悦地吐出了她的缺陷。说实话,我比你漂亮多了,我不依不饶地嘲弄道。宿舍里的女生们都乐呵呵的被我逗笑了。
她的肤色黝黑,眼睛很小,整体看起来,很不养眼的。在大街上,随意拉一个,都比她好看多了。看着她极为平凡的容貌我觉得我特别有优越感。宿舍灯还没熄,我心高气傲地爬上了床,从枕头下面拿出镜子照了照。想起她的那张脸,再看看我的这张脸,我扑哧地笑出声来了。我有一双水灵的明眸,非常讨人喜欢的苹果脸和白皙的皮肤,还有一双草莓色的樱桃小嘴,总在心里自恋地评价,此乃倾国倾城之貌也。对比她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我就觉得很得意。我非常骄纵的对自己说:她,永远也比不过我。